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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又問了幾處尺寸。無敵打太極似地,兩掌虛握連番比劃:“就沒幾兩rou!”掌柜見他好似抱著個無形的妙人,露出曖昧的神氣,轉身取了幾件華美的成衣。無敵相中一件白秋羅素裙,繼而對白緞小衫和褂子愛不釋手。其上均以極淡的水紅緯和銀線,刺了精致的花樣,素雅雋永,而不失雍容氣派。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崔若菱,那冰肌玉骨的峨眉派女弟子,定適宜……“客官好眼力!”估衣鋪掌柜立時恭維道,“這芙蓉妝緞子,做工精細,日成兩寸,素有‘寸金換妝花’的贊譽。貧苦人家望而卻步。而衣色之雅凈,難以駕馭,復將體態豐腴的貴婦拒之門外。唯有尊夫人,肌腰纖妙,不盈一握,襯以華服略顯荏弱,穿上清逸絕塵的芙蓉妝褂衫,卻是相得益彰,足以抬顯出清水芙蓉般的氣質?!?/br>無敵聽掌柜說到“肌腰纖妙”,崔若菱的幻影便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無名緊而有力的小腹,那小腹蘊力繃出的肌理,又化作王八殼的紋路,隨后,一只王八爪踏芙蓉,在他腦海中冉冉浮出水面,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他好懸沒笑出聲,旋即又沉下臉來,無名穿上這昂貴素雅的緞子衣裳,即便不能得女子神韻,也會有幾分姿色,這便與他的初衷相違了,他是要看無名出乖露丑!“掌柜,”無敵調頭往柜上掃量,一襲做工粗糙的棉布衣裙,映入他的眼簾,衣色綠慘慘地,教人一看就生厭,“——這身衣裳,倒是頗合我的心意!”掌柜踟躕片刻,訕笑著搓手:“這飛花布也是好的。只是,諸色以翠為賤。行院中的誤入風塵的女子,才作翠絁紅兜打扮。除此之外,便是苦命的小丫鬟……”聽得小丫鬟三字,無敵不由得露出笑容,教無名扮作小丫鬟,那可是大快人心:“這衣色有什么不好?蔥葉似地鮮翠討喜,改好尺寸之后,大紅兜也來一件?!?/br>“閣下眼光獨到,尊夫人怕是難以茍同,”掌柜勸道,“小店慘淡經營,向來是摸著良心做買賣,一旦改了尺寸,便退換不得,尊夫人若見怪,確非小店侍候不周?!?/br>無敵聽了半晌“尊夫人”,略有些奇怪:“我又未曾說是誰穿,掌柜的你怎知,便是給夫人買衣裳?”“也不消直言,”掌柜隱晦地道,“且聽這一闋市井小曲,便知分曉?!?/br>“什么小曲?”“托買吳綾束,何須問短長,”掌柜連哼帶唱,“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量?!?/br>無敵一時未能領會,見掌柜上下比劃做了個曖昧的手勢,才明白了其中深意……他與無名自幼相識,彼此是看厭了的。嬉鬧扭打時,也抱了許多回。如今又不顧同門兄弟的情誼,把著肩,盤著腰,賤沒廉恥地連番茍且。無名的一切,早已鐫入他骨髓。身量尺寸,自然了如指掌。“掌柜你猜錯了,那不是我夫人,而是勾欄院的相好,給他添置些衣物頭面?!?/br>無敵若無其事地說罷,又買了一頂幕離——檐上綴了一圈玄紗的斗笠。置辦齊全,回到馬車內,把包袱解開,挑釁似地向無名展示了一番。飛花布的翠綠衣裙,水紅菱的小夾襖,銀紅緞子鞋,輕薄剔透的大紅紗褲,猩紅色繡著粉牡丹花的肚兜。輕浮艷俗的里外衣物,一股腦散地在馬車坐墊上。無名眉頭微蹙,瞅了良久,仿佛遇見了疑難雜癥。“大哥你看,”無敵故意問,“我給你買的行頭如何?”“不如何?!?/br>無敵志得意滿,抱著不明所以的蒼術出簾,一邊趕車,一邊和蒼術分點心吃。無名獨自倚坐在車內,又回想起了,無敵忍痛承納他的模樣。承納男子之物,到底是什么滋味,何以會見血?三折肱知為良醫。習岐黃之術沒有捷徑,病劫卻要求速成,法子就是三折肱。折斷自己的手臂,再自己想辦法接好它。制毒試毒解毒,皆親力親為。甚至,年少時,在救治無敵之前,無名就體會過其割裂皮rou的痛,因而有把握。自打此番弄傷了無敵,斷定其體質不適宜承受,無名便生了一個念頭。他要親自體會一番,究竟是否會見血??梢T無敵來抱他,是一樁十分麻煩的事。更麻煩的是,他以經脈藏毒,當真見了血,只會害了無敵。無名轉過頭,打量無敵采辦來的藥材,他可以和湯藥輔佐,將百脈之毒暫聚一處,點xue截止氣血,熬上兩三個時辰,周身之血干凈了,便不會傷了無敵。至于引誘無敵,他目光微瀾,擢起一件繡著粉牡丹花的猩紅肚兜。這身行頭,的確是俗不可耐,可俗有俗的意趣。他雖不是真正的女子,卻也與四妹無顏打慣了交道,于老劫手段也略曉一二,像不像三分樣,帶蠢材領略一回又何妨?隆冬的日頭短,新近置辦的馬車,又不似自家的稱手,暮色落下時,無敵見道旁有間騾馬大店,便綰轡跳下車來,抱蒼術落地,拋了五錢銀子給伙計,笑道:“十升黑豆,兩束稈草,馬牽去喂飽!余的一錢銀子,算老爺賞你的!”店伙計們見無敵出手闊綽,爭相上來幫忙提包袱,大獻殷勤。無敵攔道:“我夫人在車內,休要驚擾了?!?/br>說罷,又轉身問:“夫人,你收拾好沒有?到落腳處了!”一只白凈的手,自簾內遞了出來。無敵一看這陣仗,是扮好了婦人,要他扶下馬。他強忍著笑,掀開簾,雙手往里一探,捉住無名的腰,便將其打橫抱下車。立在旁側的蒼術,登時睜圓了眼睛,不知無敵怎會從車內抱出一個女子。這“女子”頭戴幕離,依偎著無敵,橫在眾伙計眼下,尺寸貼合的翠裙,緊束出清癯的肌腰,顯得荏弱不堪。水紅菱的小夾襖一裹,才有了些微嬌怯怯的生氣。原本艷俗的紅襖翠裙,讓這腰若約素的體態襯托,竟成了寵柳嬌花顏色。隔著幕離綴垂的輕紗,無敵明知抱的是無名這王八,卻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馬。這體會似曾相識,他想起了,夙昔未與無名茍且,他止不住地招惹無名,或多或少,也是因為這王八病體銷魂,樣貌如玉,羸弱之狀,頗有些引人摧折。糾纏扭打時,偶一得手,弄痛了無名,眉毛微蹙的模樣,便要讓他快活許久。那時,年紀尚小,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