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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眼鏡,西裝筆挺,唇角微勾時,目光一眨不??聪蛏砼?。 卓青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那張照片。 壓低聲音,她低聲問坐在對面劃拉菜單的白倩瑤:“那不是香港鐘氏的太子爺嗎?” “哦,那個啊,”白倩瑤只瞥了一眼,視線隨即又落在剛摸到手中的菜單上,拿著鉛筆勾勾畫畫,咕噥著:“人家已經自立門戶啦,太子爺現在成了董事長,和宋致寧還是老相識呢,旁邊那個是他老婆,叫陳昭,我之前在紐約的時候偶然見過一次,是個大設計師,人可好了,還陪我看了兩場時裝周呢?!?/br> “那這家店和他們……?” “李阿婆!這里!” 還沒等到回答,白倩瑤忽而伸手,沖她背后熱情招呼起來。 彎彎眼睛,小話癆嘴不帶停:“剛才還在想怎么沒看見你呢,今天我帶朋友來吃飯~我要吃六兩鍋貼哦!” 卓青循聲扭頭,瞧見自后廚探出半個頭來的白發老奶奶,正是剛才照片上占據C位的大笑老人。 老人一見到白倩瑤便笑,放下手中托盤。 爬滿老人斑和皺巴巴紋路的手,在身前圍裙上擦了又擦,這才撩起門簾出來,親熱地捏了捏白倩瑤的臉:“小丫頭,不怕長胖,上回致寧還跟我說呢,不準把小公主喂胖了,胖了挨揍的就是他?!?/br> 白倩瑤沖人做個鬼臉,笑嘻嘻的。 “那反正我請人吃飯的嘛,待會兒還有個朋友來呢,是在吃不完我就給他?!?/br> 老人也笑,接過她手里菜單,“儂事體做得乒乓響?!?/br> 卓青坐在一旁,呆呆看著慈祥的老人親昵動作,沒說話。 倒是李阿婆和白倩瑤寒暄半會兒,驀地扭頭,看見她,忽而也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老人的手指有繭子,磨蹭著薄薄臉皮,存在感格外明顯,卻不難受。 只像是一下把人帶回到好多年前。 那時的她,也有調皮搗蛋的時候,放了學便一溜煙跑走,在老弄堂里橫沖直撞,到家第一件事,準是沖進廚房,一把扒拉住阿媽的圍裙,撒著嬌、吞著口水問:“阿媽啊,我們今天吃什么???好香,我們煎鍋貼吃好不好???” 阿媽也是這樣揉著她的臉,說我們阿青怎么這么瘦,今天要給阿青吃四兩,四兩還不夠就六兩。 她的臉紅撲撲的,點頭點個不停,哪怕阿媽每次都把鍋貼煎糊,但她還是每一次都一個不留,吃得干干凈凈。 就等著阿媽抱抱她。 然后說,【阿媽最疼阿青,阿青胖乎乎,阿媽就最開心?!?/br> 她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過得很好,再也不會因為四兩鍋貼開心到找不著北,拍著鼓鼓囊囊的小肚子,就覺得自己幸福到睡不著覺。 可她已經很久沒有mama了。 “看看這個小朋友,臉上都沒rou了,才該多吃點呢,”老人沖她咧嘴笑笑,露出兩顆填補過的小銀牙,“小囡,你叫什么名字???愛吃什么口味咧?” “我叫卓青,”她忙答:“我和瑤瑤一樣的口味,我都能吃,不挑食的?!?/br> 平素鍛煉出的鋼鐵心腸,竟也在這樸素的熱絡中顯得局促不已。 老人又笑,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處,應她句好,便扭頭進了廚房。 剩下個還在狀況外的白倩瑤,拉過她的手晃了晃,一派自在得意。 “所以我說,要招待李云流,找李阿婆準沒錯吧?宋致寧帶我來這吃過幾次飯以后,我覺得這里比什么浦江春曉望江閣德順坊好一萬倍——啊,好想再年輕個七八歲啊,那時候我們還是高中生呢,青青你也沒有現在這么忙,要學什么畫畫啊,茶藝啊,插花課,還有什么什么品酒的,連鑒寶課都有,我真是長見識了,比高三還累呢?!?/br> 卓青回過神來。 撓了撓她下巴,只笑:“我又不像我們瑤瑤,這些事你長大的時候見的多了自然就會了,我只能后天補習?!?/br> 她說,眼神若有所思地看向老舊的桌面:“你小時候看家里阿姨插花,和白叔叔去拍賣行挑生日禮物的時候,我在醫院幫我mama打下手,做的最多的事,是拎著水桶抹布每間病房給人家擦地板、做清潔小妹?!?/br> 遇到好主顧,會給幾十塊小費,夠他們家幾天的伙食。 遇到不好的,哪怕她才七八歲,十二三歲,也能被罵得狗血淋頭,告到護士長那,她的工資一分不剩全都被扣光,桑桑的藥錢不夠,只能大冬天的再去撿一些瓶子之類的賣掉,抵一些零頭,也因此試過給這樣的老店做服務員,碰到好心的老板娘,總會給桑桑多準備一份員工餐。 窮的時候,快樂的方式很簡單,吃飽穿暖是一年,缺衣斷食的時候,抱在一起,你勻我一點,我分你一半,生活的奔頭就是家好月圓,永遠有沖不完的莽勁; 可富貴人家哪里會欣賞什么一往無前的家庭美滿? 他們要的是體面,圖的是高處不勝寒,哪怕凍成硬邦邦的冰棍,也要擺出最聛睨一切的姿態,供山下不明就里的凡人瞻仰:這姿勢真酷!還保持得了這么久,土豪就是土豪! “啊,”白倩瑤意識到自己的沒話找話似乎戳到人痛處,驀地話音低落:“對不起啊青青,我只是隨口一提……我是真的覺得你現在已經做得特別好了,我就是,我隨口發牢sao,想想我們高中的時候,就整天嘻嘻哈哈的,特別好……但其實我也知道,人不可能一直都是十七八歲,總得長大的?,F在你的日子過得好就行了,我怎么都會為你開心啊?!?/br> “知道?!?/br> 她伸手,托了托自家八卦大王的下巴。 “但你可得永遠做小公主啊,”卓青笑:“你活得瀟灑,就像我過得瀟灑那樣,你是我最寶貝的小女孩?!?/br> “口意!” 白倩瑤搓了搓倆手的雞皮疙瘩:“你怎么和宋致寧那貨說一模一樣的話!媽耶,青青啊,你該不會在大家庭呆久了,和宋致寧一樣成了變/態吧?” 卓青:“……” 嗯。 她想象了一下宋致寧說這話的樣子——是挺變/態的。 “宋致寧是變/態,”卓某人于是篤定地補刀,“我不是,我沒有?!?/br> 話音剛落。 白倩瑤悶笑一聲,剛要搭腔,視線抬起半寸,卻驀地臉色一變,當即如臨大敵般雙手撐住桌面,霍然站起。 卓青心中有底,跟著扭頭,果不其然便瞧見進門頭一個修長身影,大嘆:哦豁,說變態,變態就到。 一嘆未完,后頭還跟來一個。 嗯? 人高腿長,瞧著和宋致寧在身高體型上不分伯仲,都是頎長竹竿款。 但是—— 卓青眉頭一蹙。 幾乎是一瞬間,她對這個人的初印象鎖定在【危險】兩個字。 哪怕面如冠玉,端的一副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