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地里了，葉程就問他家地在哪兒，王桂華給他指了個方向，于是葉程就到那邊村口等去了。

等了老半天，太陽都下山了，錢興良還沒回來，倒是他舅錢守萬扛著把鋤頭回來了。

“舅?！比~程叫了聲。

“蹲這兒干嘛呢？”錢守萬難得平心靜氣地跟葉程說次話。

“等錢大伯?！比~程說。

“等你錢大伯干啥？”

“有事，大娘說他下地了?！比~程又看了看村口的那條土路，一個人影都沒有。

“別等了，錢興良今天沒下地?！卞X守萬說完就扛著鋤頭走了。

葉程怔了怔，心里終于有點明白了，他抬腿追了上去，跑到錢守萬身邊：“舅，我跟你說件事?！?/br>
“啥事？”錢守萬也沒停下腳步，葉程就在邊上跟著。

“陸明遠，他沒戶口，學校不給上學?！?/br>
“這個事我沒辦法?！卞X守萬就說了這么一句，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葉程跟了幾步沒跟上，他知道，跟上了也沒用，于是垂頭喪氣地回了自家院子。

沒想到一回去就看到錢興良正坐在他院子里呢，陸明遠還是蹲在地上跟灰子玩，兩個人也不說話。

“錢大伯?！比~程平時見到錢興良都挺高興的，但是他今天被王桂華騙了，在村口傻等了大半天，這會兒心情就有些低落了。

“聽說你要給陸明遠辦戶口？”錢興良也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消息，估計是蔡金枝隔壁家的那個王婆子出去說的。

“嗯?！比~程點了點頭，蹲在陸明遠邊上摸了摸灰子的脖子。

“程啊，你聽大伯說?！卞X興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個事真不是你一個小孩能負擔得起的，聽話，早點把陸明遠送到老吳那里去，他會給他辦戶口，送他去上學的?！?/br>
“陸明遠他不想去?！比~程也不想讓陸明遠去，他們兩個人一起住在這個院子里，挺好的。

“你也別耍小孩子性子，我走了，你自個兒好好想想，怎么才是對他好?！卞X興良說著也出了院子，就剩下葉程和陸明遠兩個人還在院子里頭蹲著。

“我不去爺爺那兒?！标懨鬟h說。

“不去?！比~程答應得很爽快。

“我不讀書了?！?/br>
“……”

“我就修鞋，將來跟爺爺一樣?！?/br>
“……”

“你別哭了?！标懨鬟h抿抿嘴，伸手扯了葉程一下。

“誰哭了？”

當天晚上葉程又去了一趟錢守萬家，蔡金枝跟羅月玲的臉色都不怎么好，錢守萬也不太說話。

“舅?！?/br>
“別喊我舅，我當不起你這個舅?！卞X守萬吼得葉程抖了抖，但是他還是不死心，除了求他舅，就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舅，你幫陸明遠……”

“打住打住，我干啥要幫陸明遠？我吃飽了撐的？我自己兩個兒子都幫不過來我幫他？別給我扯淡，趕緊回家去！”

“你幫幫他吧?！比~程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黃本子放到他舅旁邊的桌子上。

“你這是啥意思？”錢守萬頓時上火了，桌子拍得天響：“你以為我要你的錢！滾！給我滾！”

錢守萬這一上火，家里的人都怕了，羅月玲原本要伸手去拿桌上那本存折看的，被錢守萬這一吼，手頓時又縮回去了。蔡金枝趕緊去拉葉程，想把他強拉出去，沒想到葉程就撲通一聲給他舅跪下了。

這一跪，滿屋子人都傻眼了。

“程啊，你這是干啥，聽話，快起來?！辈探鹬s緊去拉她外孫，可拉起來葉程又跪下去了。

“舅，你幫幫他吧?！比~程嘴里還是那句，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了，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蔡金枝心里不落忍，就站在一邊哭：“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爸，你就……”大胖二胖忍不住也想說話，但是話沒說完，就被他爸給吼了回去：“小破孩知道個屁，滾樓上去，不許下來！”兩個孩子縮了縮脖子，輕手輕腳就上樓了。

接下來大伙兒都不說話，屋里頭有些沉默了，蔡金枝還想去勸葉程，可是這回葉程是打定主意，死活就要在那兒跪著。

“誒呦，他爸，你看看……”羅月玲趁著錢守萬沒注意的時候到底還是把那本存折拿過來看了，看到本子上的一串數字，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忍不住就叫喚了起來。

“喊啥喊？”錢守萬這會兒氣不順，外甥在前頭跪著，老娘在邊上哭著，可他死活都不想領養那個小孩，不想養，也養不起。

“你看?！绷_月玲直接把存折給遞了過去，只見上面一長排的數字，有一萬三千塊，還有幾十塊零頭，大概是銀行返的利息。

自從錢興良回來以后，葉程他們就住在吳老頭家里，平時沒事給吳老頭打打下手，還常常從菜市場帶些菜回去，吳老頭也不收他們伙食費，他倆基本上也沒什么其他花銷，所以這存的錢就多了。

“葉程他自己有錢，我看你就先幫著把那孩子戶口掛上，倆孩子不是還會修鞋嗎……”蔡金枝到底還是心疼外孫。

“你知道什么！”錢守萬心里一百個不樂意，但他還是轉頭跟葉程說：“先跟你說好了，我就是讓他掛個戶口，以后你養不養得活他，我屁都不管?！?/br>
“我知道?！比~程跪在地上點了點頭，蔡金枝趕緊過去把他拉了起來。

“那還愣著干什么？回吧回吧，趕緊回，羅月玲你還拿著那本存折干啥？還給他！你還真打算要他錢？那你以后還做不做人了？”錢守萬本來就上火，見羅月玲手里還緊緊抓著那本存折，火氣頓時就更旺了。

“放你娘的狗屁，誰說我要拿他錢了？”羅月玲也火，也不管錢守萬他娘還在邊上呢，張嘴就罵了過去。

“舅，明天就開學了，你啥時候……”

“著什么急，他不是才七歲嗎？明年再給上學！”錢守萬不耐煩了，葉程就沒敢再多問，被他外婆拉著出了院子。

“我說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缺心眼??？你舅他們缺錢你不知道??？還把存折往他家里拿，要是他倆腦子一熱就收下了，你以后打算咋活？還讀不讀書了？”

“外婆，舅真能給陸明遠辦戶口嗎？”葉程到底還是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肯定辦，你舅是個死腦子，答應了的事情，他就是肚子里悔死了，也得給辦?！卞X守萬是從蔡金枝肚子里頭爬出來，自個兒的兒子她最清楚。

“向陽叔說可以多報一歲?！比~程小聲說。

“你就別不知足了！你舅那人，你讓他去跟人家撒謊？要我說也是明年再讓他讀書，你這會兒存折里有錢是有錢，上學了你還哪有功夫出去賺錢？他不是會修鞋子嗎？自個兒的學費你讓他自己賺去?！?/br>
說著就到了葉程家的院子，蔡金枝把葉程留下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