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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浩蕩!沒的說了!”“哦?”我一挑眉,有點好奇。“可不是?要換了別人,別說削職了,就是殺頭,那也是輕的了!”原來如此!我笑:“你們慢慢喝,我好像有點醉了……”我起身離席,慢慢走回去,直到他們的喧嘩聲全被夜幕遮掩住。停下步子,此起彼伏的蟲鳴細細地響著,牽引著稍遠處的蟬噪。初夏,向來是我最愛的季節。小時候,常玩得忘了時間,入夜後,嵌春殿里里外外就滿是提著宮燈到處找我的人。怕被那些什麼宮女太監侍衛奶娘的,羅里羅嗦的念上一頓,只好繼續躲下去,直到聽見重華的聲音,這才一躍而出,得意洋洋地躲在少年身後,只等他說:“長留,又玩瘋了?……餓了嗎?我一直在等你呢?;厝グ?!……”“長留?!?/br>我抬起頭,重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前面。“回去吧……”“啊?!蔽覒艘宦?,漫不經心地跟在他身後。重華一路都沒有說話,進了門,還是先給我倒了杯水。然後坐下來。“長留,你怪我嗎?”半天沒說話,一開口就問得突兀。我不作聲,只是看著他。他默然一會,繼續說:“我知道你怪我。但你說我又能怎樣呢?柳丞相再有什麼不是,他好歹也還是國丈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你就給他難堪,你要我怎麼收場?我急急忙忙地趕去嵌春殿,結果發現你居然跟沈江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嗎?那幾天,我到處派人去找,我好怕……怕我再也找不到你,怕你真的跟別的男人走了……我沒有一天睡得著覺,連水都喝不下去,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等你的消息……我不要你恨我!長留,你知道嗎?”我不帶一點語氣地開口:“我不恨你,也不怪你?!?/br>重華有些驚疑,不太確定地叫著:“長留……”我對他一笑:“只是有些事,以前不明白,現在我懂了。比如說,以前我總以為字字句句一旦說了就是真的,其實,能不能信守很多時候都要看時機和條件的,所以還是不要當真的好。很簡單,但事不臨頭,往往是不會明白的。所以,這次如果換了是我,我也許也會這麼做。我不怪你?!?/br>“長留……”重華喃喃地掙扎的開口,他的表情痛苦而焦灼,有糾葛著的憾恨和細微的絕望:“你還愛我嗎?”愛?不愛?這倒著實難住了我。逡巡著無法開口──我細細地想著,在腦子里把十年的時間一天一天地數過來,我們的恩怨情仇如此簡單,他要的結果,加加減減幾個回合便水落石出……但,要不要告訴他?曖昧不明的前塵,或是水落石出的尷尬與蕭瑟,究竟哪一個比較從容?還是,兩個人都在求一個明白?我有點遲疑……也是,從來意氣風發,如今了斷,也當爽快!“你知道,我從不自欺。所以我不瞞你?!?/br>“我還愛你。只是這里──”我拉起他的手,按在心口的地方,對他一笑:“已經荒蕪了?!?/br>重華的雙肩漸漸顫抖起來。他猛的站起來,大步往外走。我叫住他:“長留不能找回荒廢了的韶光,只求皇上能還長留自由身?!?/br>他停下,默然了許久才輕聲回答:“只要我在一天,就永遠不許你離開!”等他去得遠了,我冷笑一聲,慢慢闔上門。只要他在──他總是這麼自信!於是想起那句“重過閭門萬事悲,同來何事不同歸?!蔽也麓蠓踩碎g佳偶、齊眉愛侶,不是生離便是死別,反正總也逃不過這一天,要是真能有同來并且同歸的那反倒是異數了。心有靈犀!心有靈犀!──一點靈犀莫非真夠一世所用?且容我愛他如風行水上……偷聽了那些下人的談話才知道,朝里雖然沒什麼明顯的變動,但曾祖父在這兩個月里為了幾件小事已經被當朝訓斥了好幾次,卞家上月新添的幼孫也沒有依以前的慣例賜爵,可見是風光不再了。敗落的勢頭明眼人一看便知?;⒁曧耥竦牧┫嗟故歉笐{女貴,風頭正健。夜半無人,我忍不住便暗暗含恨,早知道只有這幾年的風光,一早便該好好恃寵而驕,一輩子有一次“狹天子以令諸侯”也不枉了此生。真是辜負了那幾年青春年華!我嘖嘖惋嘆。可惜現在再想,已是太晚。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日思夜想的就是怎麼逃出生天?!爸灰以谝惶?,就永遠不許你離開!”──我才廿歲,風華正茂,如日當空,難不成真要一生困死在這白水?!我開始留意守衛換班和各處的配置情況,可惜自從那晚之後,白水的戒備森嚴了很多,我也不能隨意走動,好幾天下來還是一無所獲。“難道真的出不去了?”我喃喃自語。──我在湖心水榭小憩的時候,向來是不許旁人靠近的,因此也不怕被人聽見。“要出去也不是不行?!币话亚宕嗟呐暥傅亟由蟻?。“什麼人?”我駭了一跳,連忙回過頭。一個十八九歲的宮女笑吟吟地站在我身後,丹鳳眼、柳葉眉,蓮面生春,透著股南方女子的俏麗。她盈盈地答道:“我叫應四。是被派來服侍大人的,只不過人微言輕,等閑哪能近得了大人的身?大人自然不認得我?!?/br>“哦?”我一揚眉,問:“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正色反問:“能有什麼意思?不過和大人是一樣的心思。我不是甘愿進宮的,大人也不是甘愿留在這里的。青春都只一晌,最好是能仗劍江湖,浪跡天下!誰又愿意把大把大把的春光虛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我有點遲疑:“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走?”她斬釘截鐵地點頭:“是?!闭f完了,期待地看著我。難得志同道合!我欣然回答:“好!反正一個人上路也是寂寞!”應四雀躍起來:“太好了!我注意了很久了,每天子時交班前後,靠近我房間的南側宮墻附近幾乎有一刻鍾不會有人經過,足夠我們出去了!”我又驚又喜,驀地想起來一個問題,我問:“聽說皇上下了嚴旨,有人敢私自放我出去的,以謀逆論處──你不怕麼?”她一笑,伶俐地轉個身,身段極其花哨:“煢煢孑立,身無長物,有什麼好怕的?”“女英雄膽識過人,佩服!佩服!”我假笑。她一拱手,亦有模有樣,連聲道:“承讓。承讓?!?/br>我低下頭,白水湖煙籠翠罩,屹立了百年的皇城在水底微漾著,我從不知道半生所處之地,看起來竟像是一場幻夢……“只要我在一天,就永遠不許你離開!”──不讓我走,我偏要走!這一次,要走到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