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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罵完,門外的人已經一把抱住我,涼涼的呼吸吐在我頸邊:“你沒事吧?”我一愣,反手擁住他。他身上幽幽的寒意順著冰冷冷的衣面傳到我手心里。我埋首在他襟袖間,用力嗅著他身上的味道:“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過來?皇後怎麼辦?”重華俯下身,皺著眉頭看我:“好些了沒有?怎麼把自己搞得病了這麼多天?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雖然是挨了罵,但聽他這麼說,總還是忍不住高興,我狡黠地看著他:“生起病來誰有辦法?難道因為你擔心就可以不病了?哪有那麼好的事!”他微微地笑了,環著我走回屋里:“不錯啊,能開玩笑那就是沒事了。我記得大平十年,謝大將軍病逝,你娘哭得病了回了卞家休養,父皇看你還小,說怕是沒人照顧,就把你接進宮來,讓你跟我一起住在嵌春殿……”重華頓了頓,倒了杯暖暖的茶水送到我手里。碰到他指尖的時候感覺到冷冷的,我放下杯子,把他的手圈在手心里摩擦著,一邊接過話來:“天冷得很,怎麼不多加件衣服?自己還沒暖過來呢,幫我倒水干什麼?我又不喝那個……”說完了,究竟還是甜蜜,本想給他一記白眼的,沒想到半途忍不住突然變成了笑意。重華的目光清澈的注視著我,像是明了一切似的。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劇烈起來,我有點窘,急忙岔開:“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一住竟然就住了久!”“是啊,我也沒想到啊,好好的嵌春殿,就讓你霸占了十年!你剛來的時候,生著病,死活也不肯吃藥,難為我親自守在床邊上為你吃藥,你卻吐了我一身。氣得我半死,真是好大的膽子!要不是沒辦法跟父皇交代,早就一腳把你踹出去了!”我臉上轟地燒起來,強撐著頂他一句:“現在踹出去也還來得及??!”他瞇著眼睛繼續說:“好不容易病好了,又一天到晚到處亂跑,不知道打破了多少東西,闖了多少禍!讓人覺得你還是天天躺在病床上比較好。哪天那些宮女太監不追著你跑的?人人都知道我這里來了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br>我雙眼一瞪,正要開口罵人,他突地反握住我,低低地說:“是啊,早該趕你出去了,明明是個混世魔王,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好,還是覺得比任何人都來得可愛?”低沈的聲音溫柔地蠱惑我,心頭猛然一蕩,連魂魄都飄飄搖搖不知所蹤……猶如屋里飄渺的熏香……一時間,竟有春暖花開的錯覺。是何緣由?謝長留(二)早知道柳丞相如此不受教,我也就不和他多費口舌了。不過短短三個月,竟然處處針對我來。最可恨是那一群見風使舵的小人,平時滿嘴的道貌岸然,實際上卻是一肚子男盜女娼,見柳家得了勢,急急忙忙湊過去,生怕晚了一時三刻就會少了他那一斛羹。開口“子曰”閉口“詩云”,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一家的圣人先師居然教出這群寶貝來!先還冷笑一聲,隨他去鬧。反正也不怕吃虧。沒想到我退一尺,他進一丈,慢慢文武百官倒有一半站到了他那邊。說起話來聲音都大了不少??磥硎前盐铱闯闪怂罃?,卻是有他柳家就沒我長留。長這麼大,何曾這樣受人欺負?最後總算是忍不住了,忘了是什麼事,反正在朝上,我當著百官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丞相大人半邊臉立刻腫起來,紅色的指印清晰可見,他愕然得連聲音都變了調,憤怒得連一絲力道都沒有:“謝大人,你……你竟敢……毆打朝廷命官?!你……”他身後那群狗回過神,紛紛慘叫起來。“忠奮侯竟敢在朝堂之上動武,陛下,居心叵測,不可不察!”“陛下,謝長留毆打朝廷重臣,侮辱皇親,不重重懲處無以維護朝廷尊嚴!”“陛下!還請陛下嚴懲不貸??!“陛下……”曾祖父煞白了臉急急踏前一步,跪倒在地:“長留年少無知,臣教導無方,以致犯下大錯,還請陛下開恩!老臣愿一力承擔!”一群老臣也都跪下求情。有什麼好吵的?有什麼好鬧的?環視四周,偌大的殿堂上,就只有我,還昂然獨立。龍椅上那人,看不清表情,沈了聲音,一字一頓地道:“忠奮侯,還不快點給丞相大人賠禮道歉?!?/br>柳大人半邊臉還是腫的,卻已經有些兒得意的樣子。曾祖父和一群老臣卻頻頻向我遞眼色,焦灼無比。鴉雀無聲。都等著看謝長留如何應付。我冷笑一聲,慢慢開口,務求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可辨──我說:“長留一生,還不曾如此快意過!”一陣巨響,重華猛的站起來,大手一揮把御案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那聲音重重的擊在我心上,引起一陣顫栗。抬頭看看重華,十年了,我從沒見過他那樣盛怒的表情!一直相信他愛我,一直相信他會因此包容我所有的頑桀……但,突然有點不敢確定……“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天子明堂,豈容得你無法無天?!”他咬著牙開口,聲音低沈得讓人不由得發抖:“朕,要你馬上向國丈賠罪!”血色一點點從臉上褪盡,下意識的攥緊拳頭,這才發現原來指尖早已冰涼得自己都心驚。朕?國丈?明堂?一陣昏眩,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晃動著,竭盡心力才勉強站住,目光漫漫掠過曾祖父、柳丞相等人,著落在那個人身上,那樣嚴厲地看著我的,可還是我的重華?那樣的柔情蜜意,那樣的私心相許,那樣的旖旎春光,原來都敵不過一句“天家尊嚴”!假的……都是假的……我的風光,原來只到今日……也罷,這些,我統統都不要了。我灼灼地看定他,笑:“你好──!”轉身就望外走。“你要去哪兒?!給我回來!”我只是大步流星的走,頭也不回,有兩個侍衛想要攔住我,被我一手一個遠遠扔了出去,長戟落在地上,閃著白色寒光。除此之外,一片干凈。推開門,沈江看見我吃了一驚:“小侯爺?”“我想喝酒……”他愣了愣,點著頭:“我這就去拿?!?/br>“不必了”,我拉住他:“我想喝你家鄉的花雕?!?/br>沈江的家鄉是一個叫迷津的地方,不遠,騎馬兩天一夜就到了。小小的鎮子,貼地卷過的疾風,連天都是昏黃的,無端的蕭條。迷津是一條河的名字,不大,但是湍急而洶涌,就像坐在街邊那個無名老人終日不離手的胡琴,悠悠兒的一線牽著,渺渺的蕩著……渡口有一片海棠,明豔動人,和沈江離京後莫名生動起來的年輕臉龐一樣,都原不該是屬於這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