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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吧,再這么吃下去,簡直是心靈和rou體的雙重折磨。陸夫人偷偷問張啟明:“你家二爺該不會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現在身上一股海鮮味也不在乎了?他以前不是潔癖得不行?”張啟明心里苦笑,嘴上不透風地表示:“二爺喜歡?!彼侵蓝斠驗橹軕褍糇≡旱氖虑檎婢褪鞘艽碳ち?。這種事情說出來沒人信,他也不敢胡說。但二爺和周二少爺不能相提并論,周二少爺吃了幾天身體就受不了了,二爺的胃大概是鐵做的,至今生龍活虎,連脾氣都一起見長了。一般情況下,餐桌上的飯菜不少,二爺也吃不完,于是剩下的便宜了底下的人,然而最近天天蝦頓頓蝦,吃得所有人面如菜色腳步虛浮,個個對著陸二爺欲語還休巴不得跪下來求求二爺別再折磨自己了。張啟明懷疑大概是蝦吃多了,二爺最近的脾氣簡直古怪,時不時陰笑著盯著他的褲襠,眼神如果真是一把刀,張啟明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個不能人道的人了。粗神經的阿力也發覺了不對,他暗搓搓拉著張啟明問:“大哥,你說二爺這段時間怎么老盯著我……瞧……”張啟明微笑著正想夸孺子可教,最近眼力見長。只見阿力扭扭捏捏紅著臉說:“二爺是不是對我有點意思啊……”張啟明:“……”他一扯嘴角,一腳把傻弟弟踹開。對付這種無法拯救智商的傻子,只有把他踹到不能思考乖乖閉嘴才能得到清凈。**周懷凈近來見了那位新來的老師,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目光清矍,敲著拐杖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林之本是要早點兒過來見見周懷凈,但家中有事,等真正登門拜訪時,已經是一周之后的晚上。林之老先生到達周家,一家人熱情地接待了他,周懷修帶他往樓上的琴房走。已經八點鐘,管家說:“小少爺每天晚上散步和夫人散步之后會吃點甜點,然后就在琴房里練琴,一直到十一點我去敲門叫他睡覺?!彼恢辈煌5孛枋鲋軕褍艟毲儆卸嗲趭^,簡直不能更努力了。林之不置可否。琴房的門大敞,里面的音樂遠遠傳過來。林之越聽,心里越驚詫,腳步略微一頓,而后快步走過去,健步如飛將周懷修都拋在了身后。升C小調第十四鋼琴奏鳴曲,也就是貝多芬被德國詩人路德維?!だ谞柺┧假潪槿鹗苛鹕鹿獾脑鹿庾帏Q曲。但現在所彈奏的是第三樂章。月光早已被濃云遮蔽,狂風暴雨般的情感噴涌而出,激昂沸騰到頂點,整個湖面被疾風驟雨打破平靜,洶涌波濤掀翻湖面上的一切船只。當樂音到達高潮,曲調忽而沉寂急轉直下,所有激烈的感情都被重新普照湖面的月光隱蔽,似在等待著另一場風雨的來臨。周懷凈彈奏著鏗鏘有力的曲音,額發被汗濕,神情卻清冷得近乎木然。仿佛不管手中演奏的是怎樣激情澎湃或悲傷絕望的音樂,都無法激起他心里的半分情感。這不是鋼琴家,而是鋼琴機器。精準,冰冷,僅僅只是背誦著音符,在恰當的時機按下琴鍵。林之不禁有些惋惜。不得不說,這孩子的技巧高超,但缺少了鋼琴家必不可少的情感。音樂是用音符表述內心的情感,沒有比這更能直接將人類的喜怒哀樂體現出來的藝術了。琴音的高昂低沉,書寫著情感的澎湃抑郁。周懷凈的琴聲,初初聽來似是跌宕起伏,準確得毫無瑕疵??蓡栴}也正在于此,他的舒緩急促都只是刻意為之,“模仿”“復制”著別人的情感。林之輕嘆一聲,他行將就木,本以為在老死前挖到了不可多得的天才,現在看來卻注定失望了。周懷凈出色,但難以再進一步。林之正要同周懷修說話,樓道上管家氣喘吁吁跟在一位不速之客身后,壓低聲音喚著“二爺”。陸抑對周懷凈的思念已經瀕臨爆炸點,恨不能將小家伙綁回家。好在他還有一絲理智,知道自己最近的精神狀態不佳,深怕自己控制不住行為因而沒有動手。就算是暫時無法鎖在身邊,陸抑也無法阻擋對迫切想見周懷凈的心情。周懷凈就像毒酒,而他是被困在沙漠里的囚徒,即使是死也無法克制想要將酒飲下的念頭。周懷修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到陸二爺健步如飛走過來,管家苦著臉,父母面色凝重上了樓。陸抑走到琴房門口,目光幾乎是帶了威脅,周懷修被極具壓迫感的一眼震到,不自覺往旁邊撤了下。陸二爺心滿意足地擠占到最前面的位置,一個人就想霸了整個門堵住所有人的視線,獨占周懷凈彈琴的場景。看看他家小可愛,彈琴的神情多么專注動人,柔軟蓬松的頭發胡亂翹著等著他撫平,圓圓的耳朵帶著淡淡的粉色讓他想要親一親,還有那張嚴肅的小臉蛋,粉撲撲的咬一咬味道一定非常好。陸抑看得眼神都在發癡。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快一周不見,那得分離近二十年了吧?大約是陸抑的目光太過熾熱,周懷凈回過了頭。周懷凈清澈的黑色雙眸淌著水色,明凈如琉森湖的月光。陸抑:他家小可愛在看他了。分別近二十年的苦難情侶,如同站在銀河兩端遙遙相望。周懷凈手下的動作驟然一停,脆生生叫道:“二叔?!鼻僖敉A艘凰?,一雙晶瑩的手指忽而輕快地落在琴鍵上,歡樂地跳躍在黑色與白色之間。林之眼睛亮了亮,這段陌生的樂音,仿佛在瞬間被注入了活力,如同落英繽紛的春天,抒寫著爛漫與和煦,又不失勃勃的生機。林之甚至在音樂里聽到了花苞綻開,露出鮮妍色彩,用香甜的花蜜吸引著蝴蝶和蜜蜂。他的腦海里滿是春日融融的場景,似乎看見了過世的老伴滿頭銀發,站在一株滿樹開花的桃樹下,于暖風中向他微微展顏一笑。他心一跳,就像是……戀愛的感覺?老頭子頓時被意識拉回到現實,他無法忽視周懷凈亮晶晶小狗般望向旁邊青年的眼神,而這個霸道的年輕人根本不懂得尊敬老人,只留給他狹小的位置觀看少年的演出。陸抑的音樂修養不高,勉強能彈奏幾首簡單的曲子。商人難免有些附庸風雅,陸抑則尤其喜歡干這事。沒事放首圓舞曲,配合著高雅歡快的曲調干些不和諧的事,好像靈魂得到升華了似的。這就像有些人壞事干得多了,找教父向上帝告解完,仿佛就無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