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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驚,沒想到皇上有興致關心他的事。 他道:“顏老爺聽風就是雨,今日確實上門有退親的意思,不過被我擋回去了,想來這門婚事應當不會再生波折?!?/br> 鐘硯嗯了嗯,冷嗤了聲,意味深深道:“顏姑娘倒是個有福氣的?!?/br> 掌中明珠,從小被獨寵著長大。 顏家家財萬貫,不缺她的吃穿也沒人給她氣受,如今又能和趙隨搭上親事,命不算差。 夜里的冷風一陣陣吹過。 鐘硯忽的問:“你喜歡她嗎?” 趙隨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覺著今天晚上鐘硯有些奇怪,說不上的悲傷和落寞,已是這世間最尊貴的男人,看著卻好像還很可憐。 他認真想了想,嘆氣一聲,如實告之,“其實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她父親與我有恩,何況娶了她,吃虧的也不是我?!?/br> 鐘硯的嘴角輕輕上揚,扯了抹嘲諷的笑,倒沒吱聲。 男人大概都是這樣的,不談情愛只要不麻煩就都可以。 夜影綽綽,鐘硯背手而立,臉色平淡,卻好像有幾分寂寥,他忽然說:“她有點像窈窈?!?/br> 趙隨又不是傻子,一點就透,當然明白皇帝口中說的是哪兩個人,他笑了笑,“像嗎?” 平心而論,他看不出來。 鐘硯嗯了手,又輕輕搖搖頭,沒有繼續提這茬,話鋒一轉,他道:“等你們定親,送你一份大禮?!?/br> 趙隨拱手行禮,“那便先謝過陛下了?!?/br> 趁著深沉的夜色,鐘硯回了宮,再過幾個時辰,天都快亮了。 愿哥兒抱著枕頭坐在階梯前,眼圈周圍紅紅的,看起來好像剛剛哭過一樣,宮女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大晚上的想勸他進屋睡覺,可是小太子板著張冷冰冰的臉,眼珠子一瞪,她們便什么話都不敢說了。 鐘硯蹲下身子,視線與他齊平,他看著愿哥兒,輕聲問道:“抱著枕頭坐在這里干什么?嫌上次發燒的日子不夠長是不是?” 愿哥兒打小身體就弱,動不動就生病,一病就是大半個月,不好生照看,根本好不了。 愿哥兒擦擦自己發紅的眼睛,緊緊捏著懷中的枕頭,小孩子實在太委屈,在父親面前就忍不住想要將自己心里的委屈全部都說出來,“我夢見娘親了?!?/br> “嗚嗚嗚夢見她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br> “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嗚嗚嗚嗚?!?/br> 愿哥兒越說就越忍不住想哭,眼淚珠子順著他白白嫩嫩的臉頰往下落,他倒不是那種嚎啕大哭,反而這樣安安靜靜的哭泣更招人心疼。 鐘硯眼神一頓,嘆息了聲,隨即將孩子攬在懷中,輕輕撫摸著他的背,心口悶悶的,早就痛到麻木,快要沒感覺了。 愿哥兒仰著小臉,眼眶通紅,問:“娘親是不是真的又不要我了?我好難受?!?/br> 鐘硯也很難受,喉嚨口每發出一聲,就猶如過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割過去,“沒有,她會回來的?!?/br> 他將愿哥兒抱進屋子里,給他脫了鞋子放到床上。 快五歲的小朋友已經明事理了,尤其是愿哥兒又很聰明。 他看著父親,忽然問:“弟弟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鐘硯嗯了聲。 愿哥兒哦了一聲,好像只是隨便問了一聲,他似乎更討厭那個啞巴弟弟。 不僅出生后就占據了娘親的所有疼愛,好像就是在把那個小啞巴送走后,娘親也不見了。 愿哥兒垂下眼眸,捏緊了被角,臉蛋冷冷的,他覺得如果沒有那個啞巴蠢貨就好了。 這樣她的娘親也不會不見。 睡過去之前,愿哥兒默默地想,等到下個月,他還要去外祖母家,欺負那個啞巴。 鐘硯將兒子哄睡著后,自己卻睡不著了。 他并非慈父,待兒子一直就很嚴厲,愿哥兒也不是個多么嬌氣的孩子,甚至很少哭。 生病喝藥從來沒哭過,平日里課業做的也還不錯,不驕不躁,性格冷淡。 像今天這樣趴在他懷里哭,還是頭一回。 鐘硯知道孩子這是想她了,他又何嘗不想呢? 想到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每每夢見她被驚醒后便也再沒法入睡,只能獨坐在燈前等天光,像是在折磨自己。 自以為無情,卻早已淪陷。 他的咳嗽一直都沒好,看著嚴重 ,卻也不會死。 鐘硯走到窗前,天色漸亮,院子里這棵玉蘭樹是從侯府里移過來的,春天早已過去,樹枝光禿,毫無春色。 鐘硯忽然想顏家的那位小姐,想起她那雙好像會說話的水靈靈的眼睛,顧盼初初見他時,眼神就像她那樣。 天真不世故,懵懂卻又不傻。 眼睛珠子比水過的還要干凈,漂漂亮亮的,任誰看了都要陷進去。 顧盼偶爾膽小怯懦,偶爾又會伸出自己的爪子,撓你一下,敬告你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姑娘。 她不會裝,也不怎么圓滑,總是說錯話得罪人。 鐘硯覺得這位顏姑娘,心里頭未必多么想嫁給趙隨,眼神騙不了人。 她的兩只眼睛里仿佛就寫著“我不想嫁人”“誰愛嫁誰嫁去”兩句話。 就像顧盼,起初雖然跟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他,卻也是不愛他的。 云層撥開,天光大亮。 鐘硯就這么在窗邊站了一個晚上,手指冰涼,眼睛里爬滿了血絲,他的手抵著唇,咳嗽了兩聲,手指上染著血跡,他習以為常。 鐘硯換上朝服,忽然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時至今日,他都還沒給顧盼立牌位。 只要他還活著一天,顧盼的牌位就別想立起來。 顧盼一回家就被顏父提著耳朵,好生說了一頓。 “你現在都是快定親的大姑娘了,怎么還能去逛窯子呢?!”顏父恨鐵不成鋼的說。 若是之前沒找到可以成婚的夫婿,女兒若是去逛窯子,那就去好了。 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 提起這個,顧盼心里也有氣,揉揉自己的耳朵,她問:“爹,您不是要退了這門婚事嗎?怎么您又答應了?趙隨難不成給您喝迷藥了?” 顏父道:“趙隨身體挺好的,沒你說的那個毛病?!?/br> 顧盼問:“所以您又答應了?” 顏父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答應了啊,先讓他上門提個親再說嘛?!?/br> 往常都是提親訂婚后,一準出事。 趙隨若是命硬,扛過去了,這就更加說明他們兩人是天作之合。 顏父看女兒好像不是很高興,好聲好氣和她說:“定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若是什么意外都沒出,便是你的真命天子?!?/br> “若是他也出了幺蛾子,爹估摸著他自己也會來退婚?!?/br> 顧盼唉了聲,她爹這是心意已決,鐵了心想將她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