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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玻璃站起來,臉貼上去,穿過那些液體,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mama。“你仍能鎮靜,無非就是相信齊靖之和你的祖父會來救你?!?/br>“那時你的父母也是這么想的?!?/br>夜是真的深了,此夜無月,密云遮掩天光。“小衡,你知道那種在黑暗里呆久了的感覺嗎?呆久了,光明就與你沒什么關系了,榮光也不可炫耀,喜悲無人知曉,如陰魂野鬼,這滋味,著實一般?!?/br>“呆久了,都有些忘了我要干什么了?!?/br>“”“小衡,你真有齊家人特有的不招人喜歡?!?/br>“走吧,帶上嬰祺,我們該出發了?!?/br>“等等?!饼R衡之這才開口。方長亭沒理會他的說辭,徑自往外走,突然齊衡之拔出了槍。咔嚓一聲利索地上膛,舉平手臂對準了方長亭的后腦勺。“放了他們?!?/br>一排的槍手此刻蓄勢待發,正待著齊衡之有一絲異動就將他射成篩子,卻見頃刻間,局勢又變了。齊衡之將槍口一轉,利索地對準了自己的草眼。“我死了,你也就拿不到FFI的密匙了?!?/br>“放了謝眺,沖我來?!?/br>方長亭沉默了。十七年前,齊修敏也是這么說的。“放了嬰祺,沖我來?!?/br>回憶涌進他的腦海里,方長亭皺了眉,想要驅逐卻無能為力。又來了,就是這種感覺。深情款款,裝作為愛不顧一切的樣子,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是懂得怎么去愛的癡情種。聒噪得讓人腦瓜生疼。仿佛除了他們,別人都是不懂愛,不配有去愛的資格,都要在他們面前自慚形穢。齊家人,生來讓人生厭。方長亭強壓著心頭的煩躁,沒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聽一聲槍響破空而生,齊衡之應聲而倒。他的小腿外側一個血洞往外涌著血液,疼痛直鉆進齊衡之的心臟,他側躺在地上,青筋暴起。卻暴睜著眼睛,用力得眼球幾乎凸起,鉤子一樣的眼神盯著謝眺的方向。“這兩個人,你只能選一個?!?/br>四個小時后,齊靖之帶上精銳趕到了大洋冷凍庫。腥苦的海風吹來海上季風的味道,強烈的味道令人喉嚨口緊澀。齊靖之確實在一開始鎮靜和荒亂之后馬上開始追蹤齊衡之的信號,并且帶著人找到了齊衡之的車??绍嚴餂]看到齊衡之,卻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謝眺。此時,輔桐漁港港口一艘大型遠洋貨船起航了。※※※※※小的時候,方長亭的記憶是灰色的。他的mama早早過世,因為身纏重病,方家眾人對方母這個媳婦并不待見,也許她臨死那段郁郁寡歡的時間,與這個讓人透不過氣的家有關。方母走時,方長亭十三歲,靈堂之中,有冷漠的父親,有聒噪的小媽,有嘴碎的親眷。唯獨沒有了他的mama。有很長一段時間,方長亭讓傭人給他找醫生相關的書,讓他的家庭老師為他講解醫學的內容,在他讀本科的時候,他擅自轉了專業。他呆在實驗室里面,讓他感覺非常安全?!?/br>仿佛可以規避死亡,仿佛可以與他童年時期,庇護他,給他唯一溫暖的母親近一點。在他的常困擾他的噩夢里他常有的痛苦夢境里,他走在一條長長的路上。有很多的手,從巖洞伸出來拉扯他。在夢境里,有人打他,是他的mama在保護他。在巖洞的盡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將他打昏。大二的時候,他爹勒令他轉為商科?!胺郊业募覙I,你想讓我給外人管理嗎?”他決定放棄醫學,像很多次曾經的那樣,聽從于他父親的,這是一種無原則的討好,從他的mama開始,連帶著他也在模仿,模仿如何讓這個暴戾的父親哪怕片刻地注視他。他在整理所有的醫學筆記,直到他注意到手邊一份掉落的實驗報告。他像是石像一樣凝固住,許久,他沖向自己的保險柜,那是一份他當時復印出來的,mama的醫療報告。那時一樣的臨床反應,日漸衰弱的母親,與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因為他們攝入了過量的重金屬“NHTY”-類鉛。一種新的合成金屬,用于治療心臟疾病,但過量攝入,會導致中樞神經系統的不可逆損害。那一年,方長亭二十一歲。本科畢業的時候,方父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當天,在學校的休息室當場腦梗。癱瘓臥床,半月后不治身亡。方父咽氣的那天晚上,床頭看護的是他。父親在迷離中醒來,看到的是他的兒子,可他覺得這個兒子不是他的乖巧順從的高材生兒子,而是一個長滿獠牙的怪物。“小時候,家里三樓盡頭那間不能靠近的臥室,您在里面玩女人吧?監禁,性虐,然后玩死一個又一個,那些齷齪的游戲就沒有停止過,對嗎?”“我母親撞破你,不愿意與你同流合污,這樣正好,你與那個賤女人,共同謀害了他,是嗎?!?/br>“用一點點藥,就能結束我mama的生命,是嗎?”“您是這么想的是嗎?”“那太巧了,我也是這么想著?!狈介L亭將針劑推進了父親的靜脈。藥物反應起來之后,方父開始劇烈地掙扎。“您一直在掙扎,瞪著眼睛不肯死,是想小媽來救你是嗎?”“小媽已經被我控制了。她不會來救你的?!?/br>不久,方父的繼妻死于車禍。方家大權交由方父之二弟,方長亭的二叔。有時候,方長亭就在想,是啊,如果不是娶到肖家的大小姐,他方長亭那部分交出去的家業,也未必能順利地回到他的手里。他該說謝謝,該說謝謝命運的安排讓肖小婉與他墜入愛河,蒙蔽雙眼,舍棄理智。他更該咒罵命運,去他媽的天命,如果不是這一份萬惡愚蠢的幸運,他必定會走到另一條道里,與另一位女孩心意相通,他會與那個叫嬰祺的女子,共筑一生。會嗎?那一年西伯利亞的寒風異常寒冷。他到達伊登公學時已經錯過了基礎課程的幾個星期。他選擇了深造學業,必須讓方家掌家人的相繼死亡在人們的視線中冷卻,必須給予二叔一定的空間,完成權利的交割,他需要示弱,需要讓人知道,他還是那個書癡,無用的少爺。那個病秧子生的兒子。他第一次在校園中行走時,需要找到一個教授的辦公室,他迷路了,遇見一個女孩子,懷中抱著一本橙色的筆記本和一個信封,上面印著像火焰一樣綻放的大麗花。他向他問路,那時候,方長亭的俄語說得還不是很好,有些磕磕絆絆的。那女孩耐心地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