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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出來見人了,想要一只鳥?”宴席結束,幾輪客人的喧囂過后,王府正堂總算清凈了幾分。玄龍領了圣旨,離開江陵去外地有一段時日,幾天沒過來,聽說他撿回來的那個逃跑的頭牌傷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似乎“王爺不在,分外寂寞,成日閉門不出,想是暗自淚垂?!?/br>玄龍覺得,這不太真實。當初他順手救下他,再順手將他帶回來,不過是心血來潮。在王府前的那驚鴻一瞥中,他心底或許留了些這個人的影子,但并不深重。有意思的是,他記得最清楚的反而是他那副抗拒而戒備的神色,那種情態不像是做戲。快要入夜時,他飲盡一壺淡酒,想著諸事已經告一段落,便心血來潮地向花玨所在的院落中走去。這一去,正巧就讓他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背影?;ǐk做好萬全準備,笨拙地從院墻上翻了下來,揣著一大荷包的果仁櫻桃隱秘前進。他繞了好幾圈才找到葉大寶所說的“鹿苑”在何處,殊不知身后跟了一條龍,這條龍興致勃勃地打量著他。鹿苑改自園林,寬敞遼闊,一進來就是幽深小徑,花玨用判官筆隨手給自己寫了個“識路萬靈”,接著不管不顧地到處亂走,竟然還真叫他找對了地方。里面的人點著燈,在漸濃的夜色中越發安靜,只偶有一些窸窣響動,是在一個接一個地睡下?;ǐk翹首打量著掛在屋檐底下的一溜兒金鳥籠,努力辨認著。他這副模樣,落在玄龍眼中,便是尋了個僻靜所在,像是在等著什么人。玄龍在心里覺得有些好笑:還說不是為了情郎逃家?怪不得,這小倌近來行事多有奇怪之處,想來是被情愛沖昏了頭腦,私會都敢用他親王府的地盤了。這樣想著,玄龍微有不快。他朝著花玨的方向走了幾步,花玨并沒有發現他。這人搬了一把閑置已久的梯子,搭起來準備去探高處的鳥籠。玄龍看著他爬上去,伸手握住纏在鳥籠外的紅繩,單手慢慢地解。這個姿勢很吃力也很危險,閑置已久的長梯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然后,嘩啦一聲散架了。花玨只覺得腳下陡然一空,接著被扯進了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里。果然老天爺垂憐他,不讓他就這么嗝屁了?;ǐk惶惑,剛想出言感謝,順便抓著對方的衣角起身時,那人卻輕飄飄地松了手,讓他四仰八叉地摔回了地上。花玨頭暈目眩,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玄龍立在他身旁,低頭望他:“你在干什么?”花玨摔懵了:“偷鳥?!?/br>玄龍皺眉:“偷什么鳥?”花玨道:“偷你的鳥……”說罷,他打了個激靈,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躺著,玄龍站著,花玨抬眼看見的是一張倒過來的臉,沒什么表情。第34章魅-月色(捉蟲)空空蕩蕩的鳥舍外,玄龍和花玨大眼瞪小眼,互相對望了半晌,最后還是花玨灰溜溜地爬了起來,低頭跟玄龍解釋:“嗯,這個,也不算是偷……”他仔細思考了一下,最后決定把自己的包裹拿出來給玄龍看:“我想喂它?!?/br>花玨眨巴著眼睛望玄龍。在他身后,某個鳥籠里的小肥鳥跳彈了幾下,歡快地叫了幾聲,上躥下跳著撞著籠子,顯然十分激動。玄龍低頭看去?;ǐk帶來的櫻桃與果仁在他摔下來時被壓得稀爛,杏仁與焦糖板栗幸免于難,櫻桃卻已經成了一灘泥,花玨后知后覺,半天后才發現這些東西已經不能吃了,于是訕訕地將包裹收了回來。他端詳著玄龍的神情,感覺大事不好,慢慢在袖子里摩挲著判官筆,琢磨著這次還要用一遍昏睡符么?鹿苑離王府居室有不短的距離,花玨一是不知道玄龍住哪兒,二是沒辦法將這么大個人悄無聲息地搬回去。要是他再用一次睡符,第二天大街小巷想必會盛傳紫陽王露宿花園不省人事,被掃撒人一笤帚發現的故事……按玄龍如今這副不冷不熱的模樣,花玨懷疑自己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雙方僵持許久,卻是玄龍先打破寂靜:他越過花玨,踏上了剛剛坍塌下來的一角階梯,借力將頂上的鳥籠取了下來,放在了花玨身邊。“你想要這只鳥?”玄龍問。他在花玨身邊坐下了。鳳篁早在花玨過來時便驚醒了,高興得不斷拍著翅膀,但當它看清拎著籠子的人是誰之后,忽而便頹喪地垂下了頭,將自己縮在角落。花玨從玄龍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希望,趕緊點了點頭:“是它?!?/br>玄龍打開鳥籠,探手進去。鳳篁警惕地往角落中靠得更深了些,眼見著自己快要被抓住了,于是張口咬住了玄龍的指尖。玄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用手指吊著這只小肥鳥送去了花玨眼前:“給?!?/br>花玨:“……”花玨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想要接住它,結果鳳篁緊咬不放,十分倔強?;ǐk觀察了一下玄龍的臉色,接著握住他手腕搖了搖,甩得小肥鳥晃來晃去,終于啪嗒一聲掉了下去?;ǐk很高興地接過它,給它喂了幾個瓜子仁,并摸了摸鳳篁的頭。確認了自己的安全后,小鳳凰飛快地拱在他膝上,一動也不動。玄龍望著花玨,只望見他低頭時頭頂一個發璇,一小撮不太|安分的頭發。少年剛剛拽著他的手腕,肌膚相貼時手指是涼的,松開過后卻帶上了隱約的熱氣。玄龍的視線落在那雙手上:白凈修長,無名指關節處有一個筆繭,虎口靠近大拇指的地方留有一個淺淡的瘢痕。是常常做什么事會留下這樣的痕跡呢?玄龍再次感覺到某些地方出現了偏差。自從他與鳳篁見過第二面后,有什么都系就便變得不同了。比如他以為的鳳篁應當囂張跋扈,眼前這個卻溫潤柔和,再比如他以為樂坊中出來的人應當手如柔荑,丁點痕跡都不能有,眼前這個人卻不甚講究這些事,不貼花亦不抹油,就像街頭巷尾中每一個年輕的讀書人一樣。他當然不知道那是花玨端久了羅盤后留下的薄繭。夜色中,當空一輪圓月,月色照得人眸光似水,花玨奮力安撫著委屈的鳳篁,溫柔地蹭著它的頭,絲毫沒有關注到身邊人打量的視線。憑花玨推斷,小鳳凰這幅平日里要死不活、見了他又委屈巴巴的樣子,九成九還是記得些什么的,否則也不會眼巴巴地叫他來救命。小肥鳥胡亂拍打著翅膀,可憐巴巴地叫:“花玨——”“好了好了?!被ǐk再摸了摸小鳥的頭,將它裝進腰間的荷包里,往里面塞了條絹布保暖。他是小鳳凰在這個世界的救星,鳳篁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唯一靠譜的同盟呢?懷揣著這種千辛萬苦后勝利會師的悲壯,花玨決定說什么也要把這只鳥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