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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該死,只因對方心軟才得身免,最后就是那一杯毒酒了,受制于人的他依舊該死,依舊再次逃脫,換了個身份又重新風生水起。以往,每一次想到這些,連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堅忍與頑強。時光不能回頭。若是有法子能讓他回溯從前,他寧可死在鷹愁澗或是鳳尾鴆酒下,至少死去的時候趙長歌仍是深愛著他的,而不是如眼下這般只當他是個幼年舊友。心腔子里痛得如同被人活剮,一刀,二刀,三刀~~老天爺親自cao刀行刑,要他生不如死呢!天色微明,破曉在即。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漸漸連屋子里的家具什物都看不分明了,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居然染了半掌血水。以前聽人說什么傷心至極,血淚迸流,還只道是文人夸張,原來竟是真的。元瑋掙扎起身,走到窗臺前摸索著找出塊手巾草草擦拭了一下,心想,就算今日必死,也不能留下滿臉淚痕叫人恥笑了去。忽然,窗縫里鉆出條碧綠小蛇,吐著蛇信朝他手腕上爬來。元瑋身上佩的香囊里有一種得自海外的秘藥,這氣味人畜無覺,只有用此藥養大的“碧絲”才能嗅出。這蛇便是他苦心訓練出來,在非常時期與部下保持聯絡的秘密信使。他方才心灰意冷,本有了求死之心,此刻見到“碧絲”突然想起,若真的死了,以往種種便是白費了心計,更是徹底輸得一干二凈,再無翻盤的機會。想通了此節,胸中一股郁郁之氣翻涌不息,心腸復又堅硬了。小蛇頸中系有一條絲帶,寫著密語兩行。元瑋看過后湊到燭臺前燒掉,又另取出一條來,在上面寫下指令數個,仍舊系在蛇頸。這異種小蛇身子比竹筷還細,很快就消失在窗下了。等他做完這一切,東方已現白肚?;鸺t色金烏掙扎著從地平線下升騰而起,驟然間陽光普照,大地仰承。元瑋的眸色在晨曦中變得極淺,瞳仁也漸漸縮成了一條詭異細線。他心里很清楚,與趙長歌之間的情路已走到了盡頭,日后只怕再無轉圜余地。心境如斯,看什么都是慘淡不堪的,連朝陽也在泣血。他一狠心咬破左手食指,用鮮血在自己額頭上畫下一個“符”字,并指向日,嘶啞著嗓子立誓,“弟子元瑋,向三界六道九天十地的諸神、魔、妖、仙、鬼許愿,愿以一生血rou魂魄換取一個人的性命!”翌日旁晚,重峰放鷹傳信,說自己被雅寄生逼迫得走投無路,現躲在城外一間土地廟中不敢回來。趙長歌失笑,命人牽來馬匹,打算親自去接他。他人才出濟寧城,便有一條人影悄悄溜進了元瑋住的房間。臥榻上,昔日秦王面白氣弱,委頓不堪,模樣甚是憔悴孱弱。那人放輕手腳,只用指尖挑起一簾綃帳,又凝目細看,半餉后嘴角一歪,露出不屑的神色。床上看似昏睡不醒的人忽然張目,冷冷問道:“看夠了沒有?”來人一驚,旋即鎮定下來,俏生生回答道:“我聽說長歌為了秦王殿下連性命都可以不要,總以為是何等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今日一見,不過爾爾!”床頭夜明珠放射出溫潤微光,照得那人皎白如月,一身的風流態度,正是北戎雙子中的伯堯。“我就算長得再丑,趙長歌的眼里還是一樣不會有其他人。你倒有幾分姿色,煙視媚行想必也是慣了的,與他相處多日,不知可曾得手了?”元瑋豈是任人羞辱的軟柿子,一開口便往人心頭上下刀子。伯堯咬牙,恨不能活活勒死了他,卻忽而露出嬌媚笑容說:“伯堯不過是個下賤之身,自然不能與天皇貴胄們相提并論。不過~~今日恰巧在殿下院門外拾得了一件古怪事物,殿下也許知道這是什么吧?”說完從懷里取出一個小鐵籠子,里頭關著條碧綠如翠的小蛇?!氨探z”認主,聞到元瑋身上氣味,立時顯得焦急異常,不住吞吐口中紅信。元瑋臉色微變,冷笑道:“你一個小小倡優,也敢來威脅本王!”伯堯不甘示弱,反唇相譏道,“殿下真是好手段,使一招苦rou計瞞過了長歌,卻暗中用這小東西與城外部屬保持聯絡。若不是恰好被我發現,可憐的趙小王爺只怕還不知道殿下待他的這一番良苦用心呢!”元瑋沉思不語。他得到燕王已入主姚勝大軍的消息后立刻明白此事不但對趙長歌極為重要,也關乎他的生死存亡。趙長歌若是戰敗被殺,紹帝緩過氣后,緊接著便會來收拾他。長歌對他余情未了,曾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傷他性命,他的父皇和兄弟們卻未必肯手下留情。權衡利弊,元瑋決定以此向趙長歌示好,趁機攀附住這棵大樹,再圖后事。他也不是詐傷,只不過是假戲真做時沒有掌握好分寸。為求逼真,他故意帶了不多的手下一路奔向濟寧,被元暉的人追上廝殺時,差點就此真的送掉性命,卻也錯有錯著地把個心明眼利的趙長歌都瞞過去了。他偷眼瞧瞧伯堯一臉嫉恨煎熬的怨婦模樣,頓時明白了對方心意,當下雙眉一挑,輕笑道:“原來又是一個中了毒的仰慕者,可憐的小東西!前有重峰后有蕭拓,我那三哥也是一直同他勾勾搭搭沒完沒了的,什么時候才能輪到你啊?!?/br>伯堯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自己卑微的身份與這些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想到心酸之處忍不住默默垂淚。元瑋瞇起眼睛又笑:“你們個個把他當成是寶貝,是心肝,我偏偏不拿他算做一回事?!?/br>說到這里,元瑋的語調急轉直下,變得毫無溫度,“你們那里知道他這個人看似多情,其實最是冷酷心狠,即便與我共效于飛之時也是周身戒備,不露一絲破綻的?!?/br>忽然想起那日樹蔭深處,向來謹慎小心的趙長歌因為情癲,居然沒能發現藏身于側的他,這心立時就像被人剜去了一塊似的疼,臉色也愈加慘白了。你不曾給過我的全心全意,卻給了他!若是一般人,情傷至此,怕早已經潸然淚下。元瑋卻是愈痛愈烈的性子,緊接著展眉一笑,帶出輕煙般絲絲柔糜艷色,“這個人啊,驕傲強橫,從不低頭!命運不濟,他便要逆天改命,天不遂意,連天都敢捅破了。想要真的得到他,唯有斷其翼,奪其魂,折其身,將他拴在身邊,叫他永世為奴不得翻身!再不然,干脆就殺了他,留一把枯骨在身邊也好過四大皆空。若是狠不下這個心,又沒個霹靂手段,勸你還是趁早離開他吧,否則,遲早是個魂斷神傷,黯然一生的下場?!?/br>伯堯萬萬沒料到看似病骨支離的元瑋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凜冽森然的話來,被他驚得變色。這樣的情實是狠到了極致也濃烈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