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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佑帝又咳嗽了一陣,這一次比之前還要嚴重,若是以往,底下這個年輕人早就過問了,可如今,他就像一塊木頭似的站在底下,低垂著眉眼,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今日原本召人進來,除了想要問問他怎么看待這件事,其實還是想責怪人。 錦衣衛耳通目明。 他可不信陸承策如今才知道顧辭沒死。 但看著他這幅樣子。 端佑帝突然覺得有些疲憊,陸承策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晚輩他記憶中的這些孩子,一個個都長大了,又一個個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離開了。 如今除了他那個不中用的兒子,也就只有陸承策,他還能每日瞧見。 身子往后靠。 端佑帝以手覆面,半響之后,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無咎,你可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帝王?”他像是沒想過要人回答一般,說完之后,又繼續說道:“朕剛坐上龍椅的時候,也是意志滿滿?!?/br> “那個時候,朕的身邊有許多人,朕的胞弟,西南王,左相,徐尚書?!?/br> “朕向他們允諾過,要與他們共同建造一個真正的帝國,朕要讓大燕變得越來越繁盛,要讓所有人生活富足,可后來左相走了,徐尚書也走了,西南王也走了,就連朕的胞弟也做起了閑散雅人?!?/br> 他的聲音有些啞,也有些輕,“這把椅子實在是太高了啊,坐著坐著,看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心態也就不一樣了?!?/br> 最初的意趣相投。 到后來的不歡而散。 是他一點點把身邊這些舊人都給逼走了日頭將落。 十二月的夜仿佛來得特別早。 殿內還未點燭火,顯得有些昏暗,從始至終,這里只有端佑帝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嗤聲一笑,道:“好了,你走吧?!?/br> 陸承策沒有多言,拱手之后,便轉身往外走去。 而座上的端佑帝,仍舊以手覆面,遮掩住微微濕潤的眼角。 當年的意氣風發,如今的行將就木,歲月還真是一點都不饒人。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后悔,但有些事,他不得不這樣做。 耳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他突然開口,聲音冷淡而又涼薄,“無咎,以后你就會知道了,每一個帝王,最終都會變得面目全非?!?/br> 他如此。 他的兒子亦是如此。 陸承策腳下步子微頓,但很快,他又繼續往外去了。 *** 夜色已深。 秦國公府的書房內。 端坐在椅子上的秦國公,聽到陸昌平的回話后,臉上驚疑不定,手撐著桌子起了身,難以置信得問道:“你說什么?顧辭沒死?他還抓了晉王?” “是?!?/br> 陸昌平低聲答道:“屬下查到,晉王恐怕是已經招認了,可惜顧辭狡猾,把人藏得很深,屬下暫時還查不到他把人關在了哪?!?/br> 秦國公一聽這話,臉色越漸黑沉。 隨手拿起桌上的茶盞,朝人身上砸去,罵道:“你個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這茶還是底下人剛送來,雖不至于guntang,但也足以燙壞一層皮了。 縱然陸昌平穿著厚實的冬衣,但還是被燙得皺了眉,可他好似已經習慣了,眉心輕微的折起后又歸于平靜,而后,如往常一般,恭謙道:“屬下知罪,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怎么解決?!?/br> 秦國公一聽這話,倒是也沒再這個緊要關頭上訓人。 “你說現在該怎么辦?”他無大智,這會在屋中踱著步,神色是掩不住的焦急,“要真讓顧辭帶著人過來,我秦府上下哪里還有活路?!” 和永安王的假罪名不同。 他可真是和外邦勾結,誅九族的大罪。 越想越害怕,他轉頭看向陸昌平,拉著臉罵道:“你平日不是很有智謀嗎?怎么現在反而一句話都不說了?” 陸昌平低聲:“屬下有話,卻不敢說?!?/br> “吞吞吐吐,有什么話你就說!”說完,見他一身青衫全是茶漬,又皺了眉,補了一句,“本公不罰你?!?/br> “是?!?/br> 陸昌平仿佛終于心安了一般,這才輕聲答道:“屬下聽聞今日太子被陛下重罰,一路跑回東宮,而后皇后娘娘去看他,太子拒之不見?!?/br> 這件事。 秦國公也知道。 不僅如此,他還親自去東宮探過太子。 可惜。 他同樣被人拒之不見。 想到午間那副情景,秦國公的眉頭鎖得就更為厲害了,“元祐這孩子怎么這么死心眼?他也不想想,我和他母后都是為了他好?!?/br> “殿下不是死心眼,而是他心里根本就沒您這個舅舅?!标懖讲活櫱貒畷r變得難看的臉色,繼續道:“當初如此,以后更是如此,國公爺,今日殿下對您的態度便能知曉?!?/br> “即便日后太子真的登基,若知曉此事,必然也會秉公處理,絕對不會留情?!?/br> “他敢!” 秦國公大聲斥道,可他聲音越是響亮,心里便越虛,嘴唇蠕動半響,也只能說出一句,“還有皇后,她是我meimei,難不成還能看著我們秦家倒不成?” 陸昌平默默道:“皇后和太子經此一事,恐怕也已經離心了?!?/br> 看著在燭火下,臉色越來越白的秦國公,陸昌平垂下眼簾,又過了許久才緩緩而言,“國公爺,與其受制于人,不如改朝換代,屬下可聽說,太子妃已經有身孕了?!?/br> 而此時的都督府。 陸重淵和蕭知剛用完晚膳,這會正坐在屋里,剛說了一會話,如意便進來回話,“五爺,夫人,慶俞來了,說是有事要說?!?/br> “讓他進來吧?!笔捴贿叿愿?,一邊從陸重淵的懷里坐了起來,看到自己身上有些亂的衣裳,還嗔怪似的瞪了人一眼。 把自己收拾好。 又過了一會。 慶俞便進來了。 陸重淵毫不避諱的握著蕭知的手,見人進來也只是淡淡道:“什么事?” 慶俞低著頭,回道:“五爺,那支箭背后的主人已經查到了?!?/br> 這件事。 蕭知比陸重淵還要緊張,一聽這事,連忙問道:“是誰?” 慶俞垂著眼,聲音沉了一些,“是秦國公?!?/br> “什么?” 蕭知愣愣,半響才答:“怎么會是他?” 陸重淵早些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對于這個結果倒是并不意外,這會仍舊握著蕭知的手,輕輕拍了一拍,以示安撫,等人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才看向慶俞問道:“還有別的消息沒?” “底下人查到秦國公身邊應該有個謀士,您的事,夏國的事,恐怕都與那人脫不了干系?!?/br> “只可惜——” 慶俞面露難堪,聲音也低了些,“那人掩藏的很好,我們暫時還未查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