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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時候天已經半亮,一片天半黑半白,像是塊染色不勻的劣質布料。俞白在站臺等車,體力不濟,身子站得筆挺,腦袋卻低著,時不時瞇兩眼。當助理薪資比西點師傅翻倍不止,而且不用再上夜班,日夜顛倒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但是白天的時間給占了,跑龍套就沒那么方便了,得跟周濤說一聲,只能拍夜戲或者周末跑一跑。而且,俞白沒跟人說過,他私心里其實挺喜歡演戲。不像京劇的莊重,電視劇更豐富更夸張更戲劇,而且因為是跑龍套,演的都是他從來沒接觸過的角色,很有意思。他第一次演死尸的時候,甚至偷偷嘗了血漿的味道,是糖做的,甜。當然,這些是不能跟別人說的,周濤要擔心,其他人更是會用一種既同情又嘲諷的目光看他。他自娛自樂,并不想給人添談資。至于賀長鳴那里……無論如何是占了他的便宜,他的家教里,君子有恩必報,沒有裝作不知道的道理,必須找機會謝他。大概等了十分鐘,公車終于來了,這個點平時人不多,今天卻歪七倒八坐了一車的小學生,大概是要去參加什么活動,座位所剩無幾。俞白快步上車,司機看了眼他的腿,說,“慢點啊?!?/br>俞白說一聲謝謝,投了幣,走到后排去坐。他實在太困,沾位就睡,但是即便這樣,也把腰板挺著。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是被人推醒的,有個年輕女孩臉色不太好地看著他,冷聲說,“麻煩給老人家讓個座?!?/br>俞白立即站起來,挪到一邊,“不好意思?!?/br>女孩卻驚呼,“你的腿……”瞬間滿面通紅,“對不起,我不知道……”那老人家也不肯坐了,“年輕人,你坐吧,你腳不利落,沒有還要你讓的道理?!?/br>附近幾個乘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都把目光投過來。俞白面不改色,一手抓著吊環,一手把老人家扶過來,“您請坐?!?/br>年輕女孩咬著唇訥訥道,“真的對不起,我、我再幫你也找一個……”“沒關系”,俞白解釋,“不要誤會,家里jiejie要開個瑜伽班,逼我給她做學生試教,沒想到動作不到位,血流不暢,所以腳麻,走路有些怪而已?!彼r少撒謊,但是這個謊言講了太多遍,已能做到面不改色,流利順暢。女孩子大松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是……”說著抿著嘴笑起來,“不過你一看就不是?!?/br>老人家也說,“年輕人樣子這么俊,一看就是有福氣的?!?/br>俞白笑一笑,就最近的站下了車。手機這時候響起,是他母親的電話。他母親很少這樣早打電話,心里便很擔心是出了事,“媽,怎么了?”他媽在電話那頭笑了兩聲,“你這孩子,接到mama的電話,緊張什么?我就是人老了,醒的早,再想睡就睡不著了?!?/br>俞白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清亮些,“媽,我才二十幾,你怎么可能老?不許你瞎說?!?/br>“這么大孩子,還撒嬌呀?!焙鋈豢绕饋?,好一陣才緩過來。俞白嗓子微啞,“媽,哪里不舒服?”“能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要換季了,嗓子癢”,他媽嘆口氣,“時間真快呀,前兩年我還在跟你爸說沒見你跟女孩子交往,也不知道哪個年月才能抱上孫子……俞白,我夢見你爸爸了,醒來后覺得,這世事真就像那戲里唱的一樣,人生難預料,回首繁華如夢渺,我有時候真怕,一醒過來,你像你爸爸一樣突然就……”“媽!”俞白打斷她,沉默了一秒,笑著說,“媽,別想那些,我們說些高興的事吧,你知道嗎,市里搞文化節,請了我們劇團去唱戲?!?/br>“真的?那你、讓你唱么?”“當然”,俞白頗有幾分傲氣地說,“就算我的嗓子沒有以前好,要比過他們,還是綽綽有余?!?/br>“你這孩子,這么說話還不都把人得罪光了嗎?”俞白像個孩子一樣用不服氣的語氣說,“我這是跟您說呢,面對別人,我當然不會這樣?!?/br>他媽松口氣,有些驕傲,“我們俞白,從來都是最懂禮貌的,戲也是唱的最好的”,又囑咐他,“不過,還是要注意一點,現在不比從前,嗓子傷了,難免要被人挑毛病,要做好心里準備,到時候不能發脾氣,知道嗎?”俞白說,“哪里不比從前?排練的老師改編的時候還要問我呢?!?/br>“你這孩子,怎么反倒比以前還要驕了?”他媽嘴上這樣說,卻是真心笑起來。俞白便也松口氣,應著,“您放心,我會好好跟大家相處的?!?/br>他媽又問,“你們演哪出戲?”俞白便說,“演程派的精典老戲,我唱張氏?!?/br>他媽驚喜地道,“真的嗎?那你好好練??!”母子倆又聊了幾句,他母親的心情明顯好多了,俞白哄著她,又叮囑她注意身體,這才掛了電話。卻沉默地站在原地。高樓將人困于這四方天地,天空陰暗低沉,望不到邊際。好一會兒,他慢慢將手插進口袋里,又默默地向前走。城市里巨大的LED屏亮了起來,里頭播放著著名坤伶兼歌手傅清沅的代表作,清雅的聲音唱著——本是些風花雪月,都作了笞杖徒流。誰把那一片癡心付人間,豈料容身地全無……容身地全無,俞白想,那不是我。多少人天生嗓子不好,多少人天生殘病……我一出身就比別人得到的多,失去一點,難道就要自怨自憐,自以為比別人艱難嗎?別人同情我,我就要自憐,別人嘲笑我,我就要自卑嗎?他表情漠然,大步往前,雖然不快,卻十分穩。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玲ya、4234247、茶糜baby以及思嬌的地雷~\(≧▽≦)/~,謝謝支持!☆、算計娛.樂城這種地方,自然是愈夜愈熱鬧。俞白上的是白班,又當了個不大不小的領導,自然沒多少事做。雖然這職升的毫不得人心,底下不少人竊竊私語,甚至有侍應生知道他脾氣好,當著他面就敢碎嘴,含沙射影,極為難聽。趙經理本來以為依他那薄皮悶葫蘆性格一定受不了,誰知他一概當沒聽見,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按時點卯,按部就班做事,倒讓趙經理刮目相看。其實,心里自然也有不舒服的時候,特別是有一次去上洗手間,洗手臺兩個小M.B說他因為爬了人的床才升的職。這本沒什么,但是那兩人因為職業特殊熟知床.上那些事兒,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