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醉，她自己也說了。而且一個喝醉的人不會有這么清醒的眼神。但也說不準，我其實不太記得她喝醉酒是什么樣子，過去我見到她的醉態，多半都是她醉到人事不省的時候。沒準兒她醉了就是這樣，眼神清醒，口齒清楚，說話有理有據。

我懷念我的游戲。游戲不用思考太多，哪怕隨便選一個選項，總歸有一個可供理解的結局。但現實不是?，F實是一團亂麻，是一鍋纏在一起的竹簽，你想吃蔬菜，瞅準了之后撈起來卻是大rou。

我想念鄭哲。鄭哲很會處理這種事情。他臉上就寫著“運籌帷幄”四個字。他在我不擅長的所有領域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是我猜的。不過直到現在他都確實如此。所以他就是無所不能。

jiejie閉上嘴看著我，而我什么也沒說。

我們的位置選得很糟糕，我們不應該對坐。如果我們并肩坐在一起，這會兒的氣氛就不會那么像無聲的對峙。

然后jiejie忽然笑了，又嘆了口氣。

“別想啦寶寶……你這樣就很好了?！彼p聲說，“你也沒做錯什么，當時我們都很難過。你就是這樣的人，不會安慰，也不尋求安慰?！?/br>
她站起來率先往外走，脊背筆挺，腳步穩得不像話。

她真的沒有喝醉。

第28章

我在睡前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思考jiejie這段戀情。

她很少和我談起談戀愛的事，我問過一兩次，她的回答里聽不出來心情究竟怎么樣，但應該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我不明白他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jiejie看上去很傷心，這種傷心里還有不少憤怒。

分手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jiejie會在什么時候發作。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熬了一鍋白粥。米是好米，水是好水，就算什么也不加，好好熬出米油之后照樣香得很。

jiejie家除了沙拉就是牛奶面包片，我扒拉了半天沒找出來咸菜，只有幾瓶吃得還剩一半的老干媽，就隨便取了一瓶拿來下飯。

快日上三竿了，jiejie才慢悠悠地從臥室里晃出來，眼神呆滯地洗臉刷牙，隨后頭都不梳就坐到桌子前喝粥。

看上去順眼多了。我還是更習慣她狼狽一點的樣子。

“這邊沒什么自然景致和名勝景點，我估計你也不愛去?！彼贿吅戎嘁贿叞才判谐?，“我這里有幾個動漫周邊店的地址，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br>
我說：“你不是每次一不開心就去購物嗎?！?/br>
“我跟老板鬧掰了還能不辭職？沒找到新工作就沒進項，每個月的貸款要還呢，等我找到工作再去敗家?！彼f著，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老干媽吃掉，跟吃一勺子冰淇淋似的。

我說：“你想去，但是沒錢？”

“那肯定啊?！?/br>
我說：“鄭哲有錢?！?/br>
jiejie抬起頭看我。

我默默從褲子口袋里掏出錢包，打開，向jiejie展示錢包里碼得整整齊齊的兩排卡。

來自不同銀行的、各種顏色的卡，在收到之前我連見都沒見過這些卡。我自己只有一張農行的卡，而且已經好些年沒用過了——自從網銀這玩意兒出現，我就再也沒用過銀行卡。

jiejie一把搶過錢包，把那些卡一個個抽出來，翻來覆去地看，一邊看一邊嘖嘖感嘆：“好家伙，這些卡加起來額度也有個千八百萬了吧……還好不是黑卡，不然要嚇死人了?！?/br>
我哭笑不得：“他是有黑卡，但是給我干嘛??？我平常沒多少需要花錢的地方，根本用不著?！?/br>
“不是有那種幾十萬的珍藏版手辦嗎？”她說，“買買買?！?/br>
我說：“手辦有一兩個就行了，我對湊齊手辦沒有執念。你還要不要去花錢了？”

jiejie很心動地捏著卡，還有些矜持：“那要是你男票有意見怎么辦？”

我實話實說：“他不會有意見。他應該挺高興我花錢的?！?/br>
jiejie拍桌而起：“走！”

她沒有帶我去購物中心，而是七拐八拐地領著我去了一條僻靜的長街，打眼望過去，一整條街面的櫥窗里掛的全是旗袍。我隱約知道一點兒，據說即使不是馳名大牌，稍微講究點的手工旗袍也價值不菲，一件十多萬不算貴的。

jiejie八成來過不少次了，帶著我直奔位置居末的一家小店。店里坐了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和尚頭，和尚一樣的麻布衣，腳上一雙金燦燦的漁夫鞋。這打扮真是夠嗆。

“老陶！上次那幾個樣子還留著呢？”jiejie難掩興奮，“把你那本子拿出來，我要湊個二十套！”

“二十套做不過來?！崩咸照f，打量她兩眼，“最多兩套，先給你做著，別的還得排隊?！?/br>
“那就先挑好了存著，慢慢做?！眏iejie笑得十分燦爛，扯了我一把，“我弟。待會兒刷他的卡?！?/br>
那是鄭哲的卡。

算了，跟我的也沒差。隨便吧。

老陶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小伙子骨相漂亮。年紀要再大一點才好看?！?/br>
我姐瞪他一眼：“瞎說。年輕有年輕的好看，成熟有成熟的好看，哪里有更好看的說法?！?/br>
老陶笑笑，不做答復。

店面不大，沒有休息的地方，jiejie已經興奮地開始在一本攤開的畫冊上挑選花樣，我站在一邊玩了一會兒手機，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一條信息。

“在嗎？”發信人備注是李曄。

我想起來了，就那個跟我說有什么事都找他，小事包解決的。

我回復道：“在?！?/br>
“秦昭旭的車在往你們的方向開，大概半個小時后到?！?/br>
“我不認識秦昭旭?！?/br>
那邊回復了一個省略號，然后告訴我：“秦昭旭是你jiejie的現男友?！?/br>
我抬頭看了看，jiejie還在和老陶爭論著什么，不過看起來只是她單方面的意見。我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慢慢打字：“馬上就是前男友了。他多高多重？有沒有帶人？”

李曄：“沒你高沒你重沒帶人沒學過武，八成打不過你?！?/br>
那行，我放心了，回他一句“多謝”。

我和jiejie都有一定程度的人格缺陷，但人格缺陷不一定是一件壞事。我玩過很多游戲，游戲里有教科書式的病嬌和口嫌體正直，要想得到那些角色的愛，唯一的訣竅就是接受她亦或是他的缺點。

很多時候，就是那些人格缺陷，幫助我們選擇某些人進入我們的人生。

我想我選對了，但jiejie選錯了。

不要緊。

這是個多么好的世界，小錯犯也就犯了，再嚴重不過是重頭來過。

她永遠有機會改。

第29章

秦昭旭在二十多分鐘后抵達了現場。

這是我第二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穿著西裝三件套的人。

他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