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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仆仆,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身上的冰霜遇到室內溫暖如春的溫度都逐漸化開,叫他整個人如同從水簾洞里撈出來的一樣。“吸星盤……”程回絕不賣關子,但趕路趕得急了,才說了三個字,就迫不得已歇了口氣。顧寒聲十分有眼色地給功臣端茶倒水,然后又坐回原處,靜候佳音。“我去了趟昆侖山?!?/br>“昆侖?”顧寒聲和石典幾乎是異口同聲。“對,昆侖,”程回說,“世間有兩種力量能夠移山倒海,一種是極致的善,一種是極致的惡。而這兩種力量所需要的媒介是不一樣的,極致的惡要想改天換地,只能依靠金紡車,而極致的善化成開天辟地的力量,沒有吸星盤不可能實現?!?/br>“這是你自己的臆測,還是確有其事?”顧寒聲一陣見血地逼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一切都全反了。程回掌間化出一本古老的手冊,“山川譜?!?/br>石典接過來低頭翻起來。他一目十行地往下翻閱,一直在搜索關鍵詞,然而草草翻完了整一本手冊,書頁內容里沒有半句話能跟吸星盤沾上邊。“通常我們拿到一本手冊,一般人第一眼,一定是去翻看書的內容,”程回說,“但是,老祖宗們在山川譜的序言里已經交代了一切?!?/br>顧寒聲指尖輕拂,在書的扉頁的位置,摸到幾處凹下去的淺痕,“善有道,吸星盤;惡亦有道,金紡之輪?!?/br>在扉頁最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有幾個小字,當頭一個,顧寒聲指尖一搭,凹凸不平的觸感仿似一枚針,叫他一摸之下,一觸即放——那幾個字不是別的,正是“溫故里”。扉頁的存活狀態令人堪憂,書頁發黃脆弱,在那些字的凹痕之外,還有許多累累傷痕,足以以假亂真,要人不注意便會誤以為那里一無所有,很難發現。顧寒聲瞇眼,露出一副滴水不漏的神秘莫測,半晌,又慢慢地彎起眼角,渾身繃得像一副蓄勢待發的弓,沒有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也或許他什么都沒想。然后他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又像醉話,又像夢話,“除了兒女情長,還有什么能逼一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為虎作倀呢?山海關當如兒戲,可這情關難過,在劫難逃啊?!?/br>程回和石典面面相覷,不過都不約而同地沒敢追問。他倆親眼看見,他們家的王把額頭上過長的劉海兒往耳后送了送,送了半天,似乎察覺到自己動作有點不協調,立即又將那綹頭發拉出來,呈狗刨式往額頭上送了送,又送了半天,碎發一直鍥而不舍地往下掉,他一時邪火突至,氣急敗壞地從沙發墊下摸了一個小黑卡子,把劉海兒薅上去全別住了。程回見怪不怪,石典嘆為觀止,下巴就要掉下來了——顧寒聲被兩道視線刺得渾身上下全是洞,他本人到十分無動于衷,可以說他有一個一毛不拔的羞恥心,到什么時候那羞恥心都吝嗇得不肯施舍他一毛錢來叫他為此臉紅呢。他皮笑rou不笑地說:“怎么,沒見過美人梳妝?”石典、程回:“……”“這一趟昆侖走下來有什么發現?”顧寒聲猶如沒有斷片兒似的,接著問道。程回:“吸星盤,正是溫老前輩的杰作,但不知是什么人從溫老前輩手里盜走了此物?!?/br>顧寒聲:“還用問嗎?老州長是溫前輩的得意大弟子,地府里又莫名其妙發生了功德簿事件,吸星盤正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媒介,而事后老州長又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說當年發生了什么?”石典:“你是說……老州長是那個賊?!”“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沒說,我什么都沒說?!鳖櫤曂o辜地舉手明誓,“現在說這些都有點晚了,為什么幾千年顛沛流離間,吸星盤會為惡人所用?又怎么會落到‘百花香’的手里?是否弄清楚當年這一樁、一樁事,能從中得到有關‘百花香’的蛛絲馬跡?”一樁什么事,自然是一樁丑事。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老州長一生行事磊落,臨到了,竟然監守自盜,到底是為了什么人、為了什么事,后來人不得而知。只是他是否也像魏云舉那樣,“求仁得仁,雖死無悔”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求榮,人求些什么?求功名、求錢權、求富貴、求流芳百世、求澄清天下?澹臺千山,你在求些什么?程回:“洛陽呢?平時跟牛皮糖似的,今兒怎么沒見?”顧寒聲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快得令人捕捉不到。此時,在醫院太平間的焚尸爐里,洛陽正手腳并用地往外爬。作者有話要說:人設崩了T_T第38章約定焚化爐是個長方體的大抽屜,沿著滑軌把此巨型抽屜送進焚化爐里,爐口處還有一扇小鐵門。洛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到這個寒氣逼人的鬼地方,不過用腳趾都能料想得到,一定是千陽這王八犢子的花招了。他和一縷鬼魂一同幽閉在這樣一個針尖大的地盤里,唯一想到的只有一個字:逃!他上下牙關咬得難舍難分,把側臉架出了一道鋼鋒一樣銳利的線條,似乎惟其如此,才能咬住自己的心、咬住自己的力氣、咬住那些正在消失的東西。情愛、憐憫、慈悲、惻隱、悲痛、憂傷……他無法想象,沒有了這些東西,他將變成怎樣的一具行尸走rou!幾乎是一瞬間,他在奮力的反抗中抽出神來,一眼看見了一雙眼睛——死氣沉沉的,似有無數的委屈,被埋葬在暗無天日的眼眸深處,無法言說。洛陽心里像被蝎子蟄了一下似的,劇烈攣縮起來,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胸腔里頓時就有一口氣沖破閘門,聲帶振動,他短促地“啊”了一聲。眼前這人竟然就是多年前的他自己。空有一具花里胡哨的皮囊,芯子里一片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腔不知叢生于何處的執拗與倔強,整個精神家園被摧毀得一片荒蕪。這也配稱是個人!“你當初為什么要搭救那一對母子!在雨中!”洛陽突然喊了一聲。澹臺千陽在這個簡單得幾乎不費思考的問題面前,卻愣了一下,發亮的殘魂上浮出一絲暗淡,淡淡道:“手欠?!?/br>洛陽被狠狠噎了一下:“……”真是……野蠻!他又鍥而不舍地冒充心靈導師,對野蠻人加以開化,“不,不是這樣的,那是因為你的惻隱之心還沒死,你是良心未泯的,”他仿佛怕被別人一打斷,要一鼓作氣地厚著臉皮,口是心非地夸一夸這個“迷途不知返”的人一樣,噼里啪啦地語速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