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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那股子走哪兒風流哪兒的瀟灑勁兒,似乎心懸一線,跟他一樣也在走一步看一步,也在等待一個結果。程回知道顧寒聲什么意思——他在賭。東岳臉色稍霽,“倘若我主執意要看昆吾刀,也得征得西岳、南岳、北岳的同意,光是老臣一人口頭答應,恐怕不太合適?!?/br>顧寒聲一笑,“那我給你看看如何?幾位長老,上來吧?!?/br>人山人海里劈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羊腸小道,卻是狐族的幾位長老,還有……慕清遠。幾位長老還抬著一個極為笨重的大箱子,“哐”的往大殿地面上一扔,石典驀地睜大了眼睛,單肩在程回身上狠狠一撞,掙開他的鉗制,掌間化出一把千秋劍,躍眾而出,劍尖微抖,直接刺向慕清遠的胸口,怒道:“又是你!我今天便殺了你這妖人,給雪狐的弟兄們報仇!”慕清遠等他劍尖逼近,飛快地斜身一側,并指捏住千秋劍的劍身,針鋒相對道:“石族長,被人當面拆穿陰謀,該不會惱羞成怒,狗急跳墻了吧,這破綻露得可大發了?!?/br>顧寒聲示意東岳,“打開看看,應該不會讓你失望?!?/br>東岳臉色一片灰白,額頭的冷汗都下來了,雙手顫抖地搭上大箱子的開關,“嗒”一聲響,箱蓋自動彈起,一把刀刃光可鑒人的砍刀靜靜地躺在箱底的黃色錦緞里,半分流光溢彩的跡象都沒有,十分樸素無華。四岳頓時歇菜。程回看看顧寒聲把手從褲兜里掏了出來,莫名地有了種“姓顧的的陰謀”成了一半的錯覺。顧寒聲蹲下去,單手提刀拄在地上,“能說實話了么?”東岳丟盡了老臉,猶如一條喪家之犬,“七百年前,我接到澹臺州長的密令前去不周山腳下殺賊,被賊人一掌劈斷了手腕,”他挽起自己右胳膊,只見他那年老松弛的皮rou上,手腕處的骨頭支出一個十分別扭的角度,把手腕附近的皮rou鼓起來如同一個帳篷,“一時不慎,將昆吾刀丟在了尸山里。昆吾刀乃萬年神刀,靈氣充沛,但我的部下撤回后整整一年內,昆吾刀都沒能自己回來。我后來再去尋找的時候,賊人已經對不周山施了鎖山咒,老臣無能,不能破解,昆吾刀自那之后,就一直不在我的手上了。至于狐族的小族長不請自來,老臣糊涂,不明所以?!?/br>他一皺眉,十分憐惜地摸了一把刀身,“這把刀是昆吾刀不假,但它眼下只能算是一把廢刀?!?/br>顧寒聲看了一眼身高七尺的石典,想想東岳的高齡,心里默念了一遍“小族長”,不得不承認東岳這個稱謂十分貼切,沒毛病。他說:“廢刀,此話怎講?”東岳:“借一步說話?!?/br>兩人遂起身去了后堂。東岳:“我主有所不知,昆吾刀是一把空心刀,成刀之初,是為斬盡天下賊人,先人用了畢生精力,將上古神獸獬豸的精魄封在刀身里,代表正義、公平,這是昆吾刀的靈氣來源。眼下我主手里這把刀,刀背處有一條細長裂縫,是有不知什么人,用邪術把獬豸放跑了,沒有了浩然正氣,這把刀和市面上普通的殺豬刀也沒什么兩樣,就是一把廢刀?!?/br>顧寒聲把刀拎到眼皮子底下,用食指細細摸了一遍刀身,果然在刀背的位置看到一道裂痕,歪歪扭扭。他閉上眼想象一番,有種奇怪的直覺——或許不是什么人用邪術將刀身劈開了一條縫,倒像是神獸獬豸擠破了刀身,自己跑出來的。除此之外,他還看見刀身上有個絕版的大美人。“這把刀確實挺帥的?!?/br>前堂里混戰一片。慕清遠不知附在了什么玩意兒上,身法大不如前些日子在地府所見的那樣靈敏,招與招之間似乎忘了加潤滑油,顯得極為滯澀,只堪堪能勝過石典半招。雙方你來我往,僵持不下,程回卻遲遲不愿意出手幫助慕清遠,他有種古板傳統的原則,任何事情,交情之內,泯滅一切對錯,即便是交情內的兄弟真的錯了,他也不希望自己是對錯的裁判官。而此時他看石典,早都發現他的每一招都仿似困獸猶斗,十分兇狠,實際上已是黔驢技窮,應付不了多久,再怎么說,慕清遠的正統修為要比他高明許多,勝負只在說話間。倘若他再湊上去插兄弟一刀,他程回可就跟顧寒聲那樣鐵石心腸的一個模樣了,“大義滅親”的稱贊,他決定拱手送給顧寒聲,他連標點符號都不要。顧寒聲出來的時候,一柄劍擦著他面門飛過,深深刺進他身后的墻壁里。石典放棄掙扎,七尺男兒漢眼眶居然有點紅,他收了一切招式,挺胸抬頭地站在大廳中央,惡狠狠地瞪著顧寒聲,任憑慕清遠一掌抵在他后心處,哈哈一笑,依舊十分爽朗,說:“算我當初瞎了眼,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顧寒聲漠然“哦”了一聲,“在你的府上搜出一把昆吾刀,幾位長老可以作證。你自己也曾親口承認過,雪狐一支和魏云舉的后背上都有被昆吾刀砍的痕跡,不算人證物證俱全?還有,當時族長的備選人就你和慕清遠兩個人,倘若雪狐一支死于非命,慕清遠在族內的認可自然就沒你高,不算冤枉你吧?你認為我說的不對,你給我拿出個能服眾的,把嫌疑給我洗干凈?!?/br>石典心說真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手攥成拳,心里一片冰涼,突然看見顧寒聲似乎……輕輕地擠了一下右眼,像在對誰放電。石典那心眼兒可算有點兒活泛了,他看了程回一眼,試圖得到一些別的信息,這時他又看見顧寒聲以手掩鼻,輕輕地清了清嗓子。接著,那大尾巴狼十分拽地一揮手,“呆著干嘛?收監預備結案啊?!?/br>石典不委屈了,他狠狠啐了一口,罵了一聲“媽的”,確保大殿之內所有人都能聽清,又默默把族里那幾個抬刀上殿的長老們的臉記得一清二楚,于是堂堂狐族族長,一朝成了階下囚。東岳因為不慎丟失神刀昆吾還隱瞞不報,十分幸運地,成了石典的獄友。九州監就在鈞天部,高在云巔之上,不費一磚一瓦,全由星芒編織而成,石典坐在牢里受苦,顧寒聲、慕清遠和程回幾個大老爺們兒扎堆兒,躲在鈞天部后花園的陰影里,湊在一起,聊、八、卦。顧寒聲:“你想,不管幕后人究竟是誰,把東岳和狐族扯到一起絕不是偶然的,倘若沒有魏云舉橫插一腳,幕后人最原本的目的,應該是要借刀殺人。我們手里的信息實在太少了,我們太被動。趕上石典頭腦發熱,拎著刀去找東岳算賬,那干脆順水推舟一把,把這兩派的矛盾挑起來算了,排場越大越好。九州兩個大族一起干戈,自然有人在黑暗里偷笑,馬腳易露。能引出幕后主使自然很好,引不出來,那就叫那二位在里頭培養培養感情唄。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