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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羽。慢慢地,那些魂燈以石典為中心,排成了一個奇怪又復雜的陣型,彼此連起來,狀似兩朵并蒂芙蓉。有一盞魂燈落在石典指尖,照亮了他小半張臉,表情肅穆。“相思引!你個混賬!”顧寒聲一驚,翩身而起,指尖蘊力送出一滴水,但已經來不及了,那滴水前行至陣腳下,如同遇到了結界一般,猛地被反彈了回來。“相思引”乃九州禁術,是極其兇殘又兇險的術法,它是以人的魂魄為媒介,施術者借以結成芙蓉陣,以召喚下落不明的人。參與構成陣法的魂魄,小數七七四十九,大數九九八十一,每隔一段時間會熄滅一盞,倘若魂燈全數熄滅之前,所思之人沒能召喚回來,不僅所有的魂魄都萬劫不復,連施術者也九死一生。這陣法奇跡刁鉆古怪之處,乃是結陣之人需得是相思入骨,意念所至,方能開啟陣法。而參與相思引的魂燈里,燈油都是相思人親眷或宗族的六魂七魄,這些魂魄一旦燒完,就無異于魂飛魄散。顧寒聲在石亭下干著急,抱著胳膊走來走去,心說今日一個個怎的都如此欠修理。石典的狗膽也真夠包天的了,殞于雷劫的魂魄多數殘缺不全,輪回再生之后就不能保留原來的族類,石典竟然一手遮天,將所有殞于雷劫的殘魂都化成了魂燈。當年雷劫亡靈幾多,這么大的動靜,地府的人都沒接到信么?閻王這些年一直忠心不二,難道只是個假象?還是……有居心叵測的人將這一切都掩蓋了?一瞬間,他只想到了魏云舉。卷宗上對他的蓋棺定論,乃是“干天律”,試想此人以一介rou體凡胎,還能干一件忤逆造物的事,必是外部有了什么借鑒。雪狐一支,合族凋零,只余一個在七百年前的九州混戰后便下落不明的慕清遠,期間還牽扯到了魏云舉……顧寒聲忽地想起一件事來,此前魏云舉和楊雨亭在地府大殿上對簿時,魏云舉在業鏡上絲毫不露端倪,心如枯井,因此無法探知他生前都做了些什么。天底下,有什么東西能包庇罪魂孽魄?這時,相思引的芙蓉陣里漸漸有了變化,所有魂燈焰光猛竄,把這一方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晝,石典長身立在陣眼上,說:“我是一族之長,卻沒能護他們周全,令雪狐一支死于非命,于罪難卻,倘能召喚慕清遠回歸本族,我就死都瞑目了?!?/br>顧寒聲若有所思地盯著石典看了會兒,心里嘆口氣,陰陽怪氣地,“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帶頭犯九州禁,你等著,你看我幫不幫你收尸?!?/br>嘴上是這么說,他心里卻不是這么盤算的。傳聞芙蓉陣臨到陣尾,魂燈漸次熄滅過后,整個陣法的屏障會逐漸下降,而那時施術之人體力靈力透支,也不能抵抗外力,芙蓉陣自然迎刃而破,但破陣的人要能第一時間護住結陣之人的元身,否則芙蓉陣破,結陣之人也會危在旦夕。芙蓉陣的這個bug一般不會有人輕易嘗試,原因在結陣之人一旦只身闖入芙蓉陣,魂魄蒸騰,就會成為芙蓉陣里已經熄滅的魂燈的燈油,極其兇險。此時,一絲風也無,第一盞魂燈焰光晃動一瞬,倏忽熄滅,石典還神情自若,不露絲毫敗象。緊接著,魂燈一盞連著一盞次第熄滅,速度之快直叫人咋舌,在芙蓉陣的東南方打開了一個缺口,石典額頭很快見汗,嘴角最后一抹血色流失。顧寒聲看準時機,腳尖在一側的竹身上輕輕一點,從芙蓉陣的缺口處硬闖了進去。石典身心俱震,“你瘋了?”顧寒聲翩身略過幾盞魂燈到達陣眼,一手把著石典側肩狠狠往外一甩,沒好氣道:“待會兒跟你算總賬?!?/br>石典匆忙中扯住了顧寒聲側腰的衣衫,希冀把他也扯出來,兩個人都能全身而退。沒成想,顧寒聲如同被一股巨大的磁力吸引在陣眼處一般,根本無法撼動絲毫,眨眼間,石典就已經落身在陣外。緊接著,所有魂燈的焰光凝住不動,燈油燃燒而生的青煙也被凍結,整個芙蓉陣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顧寒聲亦似乎也沒料到會如此,錯愕之間,驀地感覺胸口有一股力量逐漸流失,繚繞成一層白霧,在他的眼前幻化成了……慕清遠的模樣。他猛地意識到,他的胸腔里還有一股不知源于何處的相思邪氣。只是一瞬間,眼前這個煙氣幻化的慕清遠身上燃起藍色火焰,芙蓉花的清幽遍灑竹林。原來,芙蓉陣真正的燈油并不是魂魄,而是相思!以相思為引,渡相思的人。所有剩余的魂燈極速升空,流星隕落一般劃過夜空,偏向西方昆侖,又墮入地府,也許此生的夙愿已了,可以轉去輪回了罷。竹林里又是一片漆黑,然后,顧寒聲的耳邊劃過一陣輕微氣流,胳膊不知被誰撞了一下,有個什么東西冒冒失失地撞進了他的懷里。顧寒聲意識到是誰,一把扶住他的腰,連帶扣住了他的手腕,只是手指似乎纏進了那人的一頭長發里,動作間頗顯凝滯。芙蓉陣已破,遮月的云朵又捧出了玉輪一彎。石典半晌不能言語——有一種“我了個大草”的感覺,陣法是自己結的,結陣的魂魄也是自己攢的,自己急赤白臉地在那搗鼓了半天,沒搗鼓出個所以然來,顧寒聲就是一看大戲的,隨隨便便往里一闖,非但沒有受到反噬,還似乎破解了正確的芙蓉陣。先撇開別的不談,真是……好氣哦……“慕清遠?!?/br>顧寒聲彎腰抄住懷里人的膝彎,將他安置在石亭里的貴妃塌上,心里十分奇怪。因為那股相思分明是指向洛陽的,但最后應了芙蓉陣法的人,卻是慕清遠。石典看了好久。他記憶中,小時候的慕清遠是個特別要臉的小狐貍,臉皮十分薄,長老們都說不上。修習蛻形術的時候,偶爾歪打正著,有那么一時三刻能化成人形,也是個目不窺園的偽丫頭片子……經年不見,原來長大后的他,竟然出落得如此翩翩,反倒不似小時候那般靈動了。“以雪狐合族的殘魂和你的相思結成的芙蓉陣,最后招來了慕清遠……閑沒事你惦記慕清遠干嘛?”顧寒聲垂下眼睫,沉聲道,“奪舍?!?/br>石典吃了一驚,懵道:“誰?”顧寒聲停下不說了——七百年前,他從關門內出來的時候,整片戰場都已經硝煙退散。那時候洛陽魂魄都已經殘破不全,而倘若那時候慕清遠也恰是狐身,奄奄一息暫時昏瞀,未能離開戰場,那極有可能是洛陽散掉的一魂壓制了慕清遠的魂魄,以人魂附形在狐身上,借狐的最后一絲生氣,茍活到現在。那么慕清遠一定是一具狐身,兩個魂魄。顧寒聲:“少主?!?/br>林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