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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跑腿?”薛湛瞧著氣色也不大好,不知是不是最近又丟了飯碗,整個人沒精打采的。天氣已經熱起來了,他身上還穿了件工裝背心,深藍色布料上沾滿油膩。他一只手插在背心兜里,手指收得緊緊的,把袋子頂出了一團,像是用力攥著什么東西。他聽見程言叫他,抬起頭,先匆匆搖了搖腦袋,左右張望了下,小聲說:“我找李冬行?!?/br>程言有些奇怪,他知道薛湛和師弟是同學,但兩人向來不大對付,一般見了面招呼都未必會打一個,沒事肯定不會來串門。他端詳著薛湛臉色,說:“冬行在校醫院還有事,你要不然先跟我回樓里坐坐?”薛湛飛快地回頭瞥了眼小紅樓,不知為何稍稍緊了緊肩膀,仿佛有些瑟縮,而后看向程言,插在兜里的手輕輕一動。程言以為薛湛有東西要給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著。然而薛湛只是抽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巾,大聲擤了把鼻涕,眼神躲閃了下,對程言咧了咧稍稍歪斜的厚嘴唇,嘟噥了句“等下次吧”,就駝著背小跑著走了。程言估摸著又是因為王沙沙的指示,叫薛湛必須傳話給師弟,所以薛湛不敢不從。想必不會有什么大事,他沒大在意,接著上樓,回到辦公室里。在桌邊坐了一會,他沒看幾行文獻,忽然意識到,董南西的事差不多已經了結。程言的腦子從來是這樣的,大部分時候各個念頭都井井有條,按照重要性一二三四地排著序。當他集中注意在想一件事的時候,其他事都能暫時閃邊,不會影響到他的決策。而一旦優先事項結束,之前被暫時遺忘的事就會跐溜溜地自動往外冒,叫他再忽視不得。比如他和李冬行的事。要是李冬行對他沒感覺,他肯定早就斷了念想,這輩子都不會說上一個字。但現在呢?酒后的那些舉動,桌球館外巷子里的那個親吻,程言不聾也不瞎,遲鈍也有個限度,他還真不信李冬行對他就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程言在桌前坐了十五分鐘,又站了十五分鐘,做了幾十次深呼吸,確定自己的大腦與十幾年來的每一天一樣理智而清醒,他沒嗑藥,沒生病,沒熱血上頭自信心過剩,這感覺不會是他自作多情。五分鐘后,他喝干了一杯濃茶,大步沖出小辦公室,往正埋頭工作的穆木面前一坐。“王沙沙跟你表白了嗎?”他沒頭沒腦地來了句。穆木見他表情嚴肅,本來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剛打點起精神來準備仔細聽著,結果就等來這一句,眉毛鼻子都皺了起來,嚷嚷說:“哎你怎么還管我這事兒呢?”“哦,我就問問?!背萄缘目跉飧S口問下時間似的,“表白時候需要做什么準備工作么?”穆木愣了五秒。隨后她猛地跳了起來,差點沒掀翻張桌子,兩只手重重落在程言肩上,使勁兒晃了幾下,興奮地大叫:“太好了!”程言被晃得有點暈,拂開她的手,冷淡地說:“瞎叫喚什么,我問你事呢,這不還沒成么?!?/br>“哎呦我的程大少啊,你都打算主動出擊了,這跟成了有啥區別?”穆木滿面紅光,“你的為人我還不了解?如果不是有把握到覺得只差臨門一腳,你壓根就不會出己方禁區一步?!?/br>程言發覺自己沒法反駁。他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扭頭看了會窗邊風景,說:“你說這事對么?!?/br>穆木沒大明白:“什么對不對?”程言低頭說:“我和冬行這事?!?/br>穆木:“你這人事怎么這么多?談戀愛只有想不想,哪來什么對不對?”程言抬起眼,很認真地說:“你知道的,冬行一直過得很不容易?!彼鹗种盖昧饲锰杧ue,嘴角帶著笑,眉頭卻輕輕皺起來,“喜歡卻很容易。一個念頭,一點沖動,多巴胺,腎上腺素。我不想……不想因為這個,去給他再增加任何負擔?!?/br>穆木直截了當地問:“你是就打算睡他?”程言嚇了一跳,說:“當然不?!?/br>……雖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這想法。穆木:“那不就結了。你這人我還不了解?你又不是董南西那渣男,見一個愛一個。我想想啊,我本科時候還跟我室友打了個賭呢,我說你別看程言是校草,就那臭性格,以后說不定要孤獨終老?!?/br>程言無言以對。穆木篤定地瞧著他:“總之,你明明是很不容易地對一個人上了心,少把鍋推給激素?!?/br>程言沉默了會,難得地沒打算跟穆木抬杠。也許有些話憋久了,他的確想找一個人說上一說:“你說得對,我這輩子,從來沒對一個人這么上心過??赡芤驗樗俏規煹?,又確實很特別又很慘;也可能因為從第一眼開始,我就有點喜歡這個人。說真的,我真的希望他能好過一些。我曾經發過誓,我會竭盡全力幫他,哪怕只能讓他將來的人生平順一點點。而我現在準備做的,卻在某種意義上,像是在把他拉上新的歧途。他也許本來有機會……還有機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真的過上普通人的生活?!?/br>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表情出離平靜,抓著扶手的指尖卻在顫抖。“程言?!蹦履竞傲怂宦?,同樣斂去了一切玩笑的成分,“你知道吧,我很長一段時間里,真心覺得你是個變態?!?/br>程言:“多謝夸獎?!?/br>穆木:“你對任何人事都漠不關心?!?/br>程言:“恩?!?/br>穆木:“你連自己怎樣都不大在乎?!?/br>程言:“恩?!?/br>穆木:“而且你還有嚴重的述情障礙,就算真的關心了在乎了,也打死不認?!?/br>程言:“……”“所以這樣一個討厭鬼,突然變成了大情圣,在我面前掏心窩子說了一大堆跟別人告白的話,我可真是……”穆木夸張地吸了口氣,半真不假地抽了張紙巾拍了拍臉,“快要喜極而泣?!?/br>程言瞥她一眼,臉上寫滿了得了吧別演了。穆木抬起頭,一雙眼睛卻真的有點紅了。她抓住程言的小臂,握緊了,說:“程言,我也跟你說真的。你自己想想,認識冬行以后,你變了多少?冬行又變了多少?你回國之前,我就沒見過他對人那么放心地說話,那么真心地笑。你們以前都活得太累了,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新的開始。你說這條路不好走,可如果不走走看,你怎么知道那是坎坷歧途還是陽關大道?”程言盯著她看了好久,半晌說:“不愧是金牌心理咨詢師,叫人茅塞頓開,醍醐灌頂?!?/br>“得得得,我不就是說了你想好的?”穆木一甩手,“老師不在,我替他準了,你趕緊糟蹋師弟去吧,我會當沒聽見沒看見的?!?/br>程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