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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她胳膊,低聲問:“出什么事了到底?”穆木在腳邊擱下酒瓶,手重了些,發出“鏗”一聲響。她直勾勾盯著那酒瓶子,像是對上面的德文字母產生了濃厚興趣,好半天才撩了撩頭發,啞著嗓子說:“我失戀?!?/br>程言愣了下,在心里說,怎么沒幾天功夫,全天下的人都失戀了?過會他回過神,覺出一點不對來,問:“等下,你戀誰了?”穆木不說話。打死程言也不會以為是王沙沙,他反省了下自己對師姐平時關心不夠,都不知道穆木喜歡的人是何方神圣,也沒打算強人所難接著再問,在腦子里搜刮出幾句安慰的話就打算張嘴。沒想到穆木先開口了。“我早上給老師打了個電話?!彼従彽靥鹨粋雀觳?,把額頭壓了上去,像是打算擋風,又像是想擋眼睛,“我都看見了?!?/br>程言一時沒問她看見了啥。他猛地想起來,徐墨文兩天前和他們幾個通過郵件,簡單地說了句他最近有件私事要告訴他們。程言當時的心思頗有些自顧不暇,都沒急著問徐墨文要說的是什么事?,F在結合穆木的前言后語,他好似頓悟了。“是這個?”他朝穆木晃晃自己的左手,突出了無名指。穆木應了聲,腦袋一歪,靠在了程言胳膊上。程言一下子明白過來,看向身邊快要東倒西歪的穆木。心中的震驚只持續了短短一瞬,更多的是不斷涌起來的對師姐排山倒海般的憐憫。他是有多遲鈍啊,都沒瞧出來,他這師姐這么多年也不是沒人追,硬是一個都看不上,還能是為了誰?身邊總有些不明就里的,以為穆木是喜歡上了程言,程言沒那么大臉,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把這話當成了無稽之談,只是連他也沒再往深一步去想,或者說,他可能看見了許多苗頭,硬是沒敢往那方向去想。不過也是,以徐墨文的品貌,這些年又一直單身,到哪不都是禍害。就是程言沒想到,聰明如穆木,居然會放任自己往一望就知是無底洞的坑里栽。轉念一想,他又何嘗不是?酸楚間浮出一絲荒謬,荒謬間又升起一絲好笑,程言拿起另一瓶啤酒,在穆木那瓶上碰了碰,說:“敬我們同病相憐?!?/br>穆木一臉垂死病中驚坐起,勾起嘴角說:“喲這么巧,程帥哥也失戀?”程言昂著脖子,頂著一頭一臉的寒風,突然被吹出了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滋味,出于往來禮貌,一沖動就對穆木說了實話:“你說,一個人筆直活了快二十八年,會不會有朝一日突然發現自己變成同性戀?”穆木驚得兩眼發直,差點就摔了手里的瓶子,伸出來的手指直哆嗦,差點就戳到了程言心窩上,嘴里說著:“你你你……”程言往后仰了仰腦袋,苦笑著問:“有那么嚇人?”這年頭同性戀和師生戀,誰比誰更驚世駭俗?穆木好不容易緩過來,艱難地咽了一記口水,顫巍巍地問:“你竟然也喜歡老師?”程言:“……”他敢打賭自己此刻的臉白白黑黑得就像剛刷過□□的墻上甩了一缸墨汁。從程言想掐人的眼神中,穆木緩慢地得到了一個否定的答案,沒來得及松口氣,又用超水平發揮的速度發掘出了真相,小心翼翼地湊近程言,問:“是冬行?”程言仰頭默默喝酒,用一個堅毅中透著憂傷的側臉回答了她。“唉,我早該瞧出來的?!蹦履緷M懷同情地拍了拍程言肩,“怎么,冬行是已經把你拒了?”程言干巴巴地說:“我沒說,用不著。他有多敏感,你覺得他會瞧不出來?”他早就為李冬行最近的主動避讓想出了解釋。一個那么聰明的人,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又什么都沒說,他是要有多笨多不知恥,才猜不出這等同于拒絕?師弟那么溫柔,鐵定是為了他那點面子才不說破。穆木搖晃著腦袋,看著程言的眼神都變了,舉著酒瓶說:“來來,接著喝!為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兔子光吃窩邊草……”這會他倆倒像是顛倒了,分不出誰在安慰誰。程言看著慷慨激昂的穆木,心想徐墨文眼光真是高,他們仨果然一個賽一個的奇葩,想著想著,心里居然有點暖和。他們這強咽心酸似的碰著酒瓶,程言一晃眼,忽然在穆木手腕上看見了條鏈子。“等下,這是哪來的?”他拉起穆木的手,盯著垂在鏈子上的繪有怪異眼睛的小木牌。“一個護身符而已?!蹦履居昧硪恢皇謸芰讼履茄劬?,“前幾天有學生在說,我心里想著那郵件……恰好挺慌的,就去看了看。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那大師說我最近會有很大的挫折,這么一看居然還挺準的?”☆、神之眼(七)“連你都信?”程言頓覺不可思議。穆木像被指責了一般,略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手指摩挲著那木頭眼睛,小聲說:“也無所謂信不信的,你要知道人在有的時候,會,呃,比較迷茫,特別不確定該哪里走,心里一犯懶,就想著能不能突然出現一個人告訴你應該怎么辦?!?/br>至于那人是真神還是假仙,說的有幾分真,都仿佛不那么重要了。宗教崇拜往往發源自人類軟弱的本源,像這種走邪教路線的騙子,之所以能有市場,也是看準了人類面臨厄運時的彷徨無措,打著神諭的幌子趁虛而入,就如同吸附著人類痛苦而生長的罌粟花,人們活得越艱難,他們就越猖獗。只要人心里開了一條縫,他們就會狠狠鉆進來,直到把正常人的心靈腐蝕殆盡。這也是程言最痛恨他們的地方。這些騙子,他們發的是苦難財,毫無同情心,只想著雪上加霜,不壓榨干凈別人的最后一滴血就不罷休。連穆木這樣受過最高等教育的人都可能因為一時迷茫而差點誤入歧途,還有誰能責怪老于的不小心糊涂?有問題的不是這些總有弱點的蕓蕓眾生,而是那些貪婪到不知底線的騙子。程言在這一刻,心里忽然理解了李冬行當時看似異常的憤慨。那群害蟲,如果不好好治理,又有多少無辜的人會被敲骨吸髓,便宜了他們的腰包?這些無辜的人,又有多少像老于一樣,已經窮途末路,因為這一次被騙而泯滅掉好不容易維持的希望?所謂神之眼鼓吹的是超自然力量,是反科學的;而他們和警方打心理咨詢牌,又是假科學之名。這是對科學本身的雙重挑釁。第一次,程言真切地體會到了他該做點什么。不僅僅是為了老于出氣,也不是為了讓李冬行高興,只因為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做點什么。他該去阻止這些騙子,避免第二第三個老于被忽悠得走上絕境。若明知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