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65
下的那些火把顯然也是要沿路上來的,看著那蜿蜒的越來越多的火把,遲衡驀然明白了,這山上的路壓根兒就是用來迷魂的。早聽說有人像布陣一樣筑路故意讓人陷入迷陣,想不到這村野竟然也有這種人吃飽了沒事做。遲衡唾罵了一句繼續爬。專挑沒路的地方。這下徹底迷了,天邊雖有亮光卻沒有太陽,樹上的葉子也落得七七八八,東南西北全然分不清,唯一可喜的是,底下追逐的人也迷了,遠了,聽不見聲響了。遲衡饑腸轆轆,一邊罵一邊走,罵這修路的人吃飽了撐的,罵封振蒼遲早滅了,罵著罵著,見一處雪下還壓著干草,沒留神一腳踩過去,噗通一聲,他心想壞了,眼疾手快急忙一槍釘住地面,卻已晚,腳哧溜溜地下去了,長槍劃出一道常痕。陷阱。他沒有被村民逮住,反而落入了捕野獸的陷阱里,遲衡哭笑不得。看著陷阱里一根跟削尖了的木樁,多虧剛才反應快,若是端直摔下來,恐怕要被這些木樁戳出幾個大窟窿來。這陷阱出奇的深,跳還跳不出去。“喂!有人沒?”遲衡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好在這也難不倒他,遲衡拔出一根木樁,沿著陷阱壁上開始鑿洞,陷阱是土,倒也不費勁,有長槍在手,不怕戳不出爬上去的階,戳得七七八八,忽然眼前一暗。他抬頭,看到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那眼睛越睜越大:“嚇,是人!師父,快來,逮著一個大活人呢!”遲衡就著咸菜干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白飯,吃完后瞪著眼前的人:“你家師父呢?”師徒兩人,跟守山人一樣。不,跟隱居山林的隱士一樣。師父三十來歲,不茍言笑,跟老道學似的。徒弟十五六歲,叫顧不思,舉止卻天真直率,趴在遲衡旁邊一直問長槍怎么個用法。師徒二人不理世事,當然不知遲衡是被追殺的人。遲衡在逃命中手臂也受了些傷,傷不致命,只怕染上風寒就麻煩了,可惜療傷的藥和工具都在馬上,他只得找了塊鐵,烙紅了一下子按在手臂上,rou茲茲的響,他額頭的汗大顆大顆往下落。四下靜默。顧不思長呼一口氣:“疼不疼?”“來試試!”遲衡舉著烙鐵伸到他臉邊。顧不思嚇得一下子竄到師父的后邊,探著頭喊道:“你為什么要用鐵啊,我們受傷了都是用藥草的,可靈了,被鐵傷了的狍子鹿子都能醫好?!?/br>遲衡無語:“你早不說?!?/br>師父終于開口:“你也沒問??!”遲衡更無言。雪后初霽,一片晴光映青山,他弱弱地指著外邊說:“我怎么能走出這個迷魂山?”顧不思捉弄道:“走不出去的!師父想了二十幾年都沒走出去!”小破孩。遲衡挑起眉頭看了他一眼,看了看屋子上的八卦圖,心想,鐵定是他們修的才這么奇奇怪怪。他猜對了一半,一百年前,有一位道行很深的顧姓老者為了避禍來到這里隱居,怕官府追來,遂起了把土路修成迷魂路的念頭。凡事都怕經年累月,后來他撿了三個徒弟,幾個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竟然真的如八卦迷魂陣一樣,大多數人都會迷路并回到最初的那個地方,無奈之下下山去。即使偶爾有樵夫誤入,也很難再找回來。何處不能砍柴,何況這種深山老林,樵夫們也不執著于此。所以人們管這山叫迷魂山。師父是老者徒弟的徒弟的徒弟收養大的,他自小長在這里,平日無事,就看老者們留下的道學書,也就成了一副道學樣。遲衡問顧不思:“你們不下山?”“下山呀,下山買衣服,買鹽巴,買菜種子?!?/br>一年下兩三次,顧不思是很喜歡下山,師父卻不喜歡,提之變色。遲衡問:“人多了好耍。為什么你師父不喜歡下山,這里有什么好的?”顧不思苦惱地說:“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下山吶?”“想做什么?”“我隨你去山下玩一陣子,玩夠了再回來?!?/br>遲衡道:“你要若不聲不響走了,你師父不得著急死啊——就算要走,也得得了他許可才行?!?/br>顧不思撅了撅嘴巴:“師父才不管我呢!師父在我這么大的時候也下山去過,足足過了一年多才回來——喏,你看我,我就是師父那一年帶回來的?!?/br>不思,正是師父為他取的名字。遲衡看了看滿臉肅穆,正在編織捕獵網子的師父,心想不思不思,到底是思什么呢?從顧氏老者到現在,恐怕好幾個人都下山了再沒回來吧,不然不會只剩下師徒二人。八卦迷魂陣固然能將人迷惑,卻是無法栓住人的腳將人留在山上的。當天,師父烙了很大很大的兩張干餅,裝在了放入布袋。遲衡誠摯道謝:“你帶我下山去?”師父點頭。遲衡看了一眼一會兒織網一會兒劈柴不得消停的顧不思:“你家徒弟呢?不帶他走?恐怕他沒你這么沉穩的心,遲早是要下山去的?!?/br>師父淡然說:“他來由他來,他走由他走?!?/br>顧不思倏然竄過來,拽著遲衡戀戀不舍:“還沒說你叫什么名字,到了山下我怎么找你呢?”“我叫遲衡?!?/br>顧不思念了兩遍記下:“你住在山腳下?雪化了我去找你?!?/br>“我在曙州的昭錦城,你去那里問?!?/br>顧不思也不知曙州是多遠,只是很天真地問:“隨便問一個人都知道嗎?你們遲家一定是大戶人家吧!等雪……等明天開春我去找你,比玢州城近,還是……昭錦城近?”遲衡笑了。當然,遲衡并沒有留戀,山脈綿延他走了很多路,幾乎是三天三夜,遲衡只覺得一直在繞圈一樣,在幾乎懷疑師父是不是居心不良時,師父忽然駐足,指著前方說:“那里是骨火崖,前邊有乾元軍的駐軍——離玢州城近?!倍蟠掖译[入林間,再也不見。連一句后會有期都沒來得及說。遲衡難以置信,他不知道師父是如何洞悉自己的。師父,比看上去聰明很多、洞察很多。許多人,許多景,見一面就再也見不著。這是萍水相逢,太多萍水相逢壓根兒不會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