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炻州。當夜,他與曲央月下對茶飲。屋子里再沒有那熟悉染香的味道,入夜了遲衡意識也極清明,借著月色,他說:“曲央,郡王這人,為人做事都有些詭譎,你與他相處會不會經常受氣?”比如莫名其妙說什么不愛吃什么菜,這種雞蛋里挑骨頭的事。曲央沉吟片刻,忽然直白地說:“我與甘納,正如你與朗將?!?/br>晴天霹靂,遲衡失聲:“你說什么?”165、一六五【第一百六十五章】“士為知己者死,他賞識我,將苦茲的大軍全部交給我,夫復何求。雖然很懷念當時在夷州的日子,無憂無慮只需練好刀就行,可已經回不去了。我還是會一直留在苦茲郡——你往元奚國,我往鄰國疆域,十年后,咱們再看誰勝誰負?!?/br>“你我都會贏的!”“你說任何話都這么篤定、胸有成竹,讓人沒理由就信了?!?/br>遲衡拍了拍曲央的肩膀,笑了:“相信我的眼光!除了性格古怪一點,甘納絕對是個人物,你們會成就一番霸業的!”聽了這話,曲央也側著頭笑了一笑,長長的龍形耳墜掉了下來,難得心無塵芥,冰上起漣漪。遲衡捻了捻他的耳墜:“真是特別?!?/br>曲央一僵:“難道看不出來嗎,這個和他耳朵的是一對?!币积堃簧?,圖案下面綴著一顆紅珠,可不正好是一對嗎?定情信物啊,遲衡僵了一僵。“甘納很介意這些小事,莫名其妙發脾氣……其實與你無關?!?/br>曲央語焉不詳。遲衡轉念一想又欣慰又有點兒不自在,欣慰的是曲央一人在苦茲郡,有人相伴總是好的。不自在的是畢竟這個人喜歡過自己,現在卻喜歡上了別人,實在是讓人有點小吃味:“難怪我來了他會那么排斥,那些挑三揀四的行為也是因為吃醋了吧?甘納這個人雖然行為詭異,但對你還是很在意的,旁人都能看出來,我終于可以放心了?!?/br>“放心什么?”“讓你一個人留在苦茲郡,我很內疚?!奔偃缱约涸诳嗥澾@個地方,一定會瘋。曲央抿了一口茶,道:“都過去了。不過,我心底一直有件事很介懷,兩年前,你說你心里有朗將?,F在呢,沒有朗將,還會有其他人嗎?”遲衡苦笑了。曲央執著地看著遲衡,眸如冰,似乎他不回答,就不會罷休一樣。遲衡為曲央斟了一杯茶,說:“我不知道,我不能預見以后會遇上什么人。但是,就像這壺茶一樣,它只會越來越淡。十杯、二十杯之后,茶味還有嗎?當然還有,但都不可能像第一杯那種味道了?!?/br>曲央將茶慢慢倒在地上:“如果是酒呢?”如果是酒,一杯酒是清醒,十杯酒是爛醉,越喝越上頭。遲衡被曲央的話噎得沒話說,只是搖頭:“你如果那么喜歡過一個人,就會明白,我的心情?!?/br>“為什么不敢直接回答?你是怕我嗎?我已經跟他了你擔心什么呢?”遲衡一怔,舉杯一飲而盡。喝茶喝到醉,曲央穿著苦茲特有的艷麗服飾,斜臥藤椅上睡得人事不省。在之后的數年中,遲衡還見過曲央幾次,有時是來援兵,有時是來借兵,兩人再沒有說過這些話,曲央不問遲衡和誰在一起,遲衡不問曲央和甘納郡王感情如何。大部分時候甘納會與曲央同行,看得很緊。有一次,無人時,遲衡無意間看到那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甘納摘下自己半邊面具,將它輕輕扣在曲央臉上,戲謔地用手指點著曲央的唇,意態親昵。那面具下的半邊臉,正如朗將所說的,完整如另半邊臉,沒有不同。遲衡南征北戰,馬蹄踏過元奚的每一個州池。而曲央一直身為苦茲第一大將,率領精兵出了元奚國國界,鐵蹄南向,替甘納拿下一個又一個領地。不出十年,甘納自立為王,攻破了鄰元奚國的數個鄰國,統為一國,國號甘央,一代霸主威名遠播,垂名史冊,這均是后話。同樣是數年之后。有人給遲衡上貢了兩只色澤絕倫的藍孔雀。望著那七彩的翎羽長長拖曳,那南疆獨有的麗色耀著朝陽,宛如彩虹一樣瑰麗,遲衡忽然想起了曲央和他的那串耳墜,一瞬間,如閃電擊過,被染香塵封的夢境倏然全部打開:那恍如夢境的現實,那曾在自己床前折磨癡纏的兩個人和荒唐的往事。遲衡命人泡了一壺苦茲郡的苦茶,慢慢品了一下午。他想,自己錯過了兩次:一次將他送了出去,一次將他留在了那里——而且,并不是完全無心。曲央說得對,自己不是不懂而是怕了。遲鈍或未察覺只是借口,捫心自問,怎么可能一無所知,在甘納將手心覆蓋住曲央的手背時,一切就已經昭然若揭??墒?,怕不能承受那么執著的執著,怕辜負那么深情的情,怕一眼看不見底的深潭的深。所以,在手足無措時自己本能地將他向外推出去,是遺憾嗎?不,是正確的!曲央不是茶,曲央是酒,喝下去就是燒心燒肺洋洋灑灑的一場醉,自己不敢喝、不能喝、喝不了——其實,這些都是借口而已。上好的茶,也不能讓每個茶客都喜歡;上好的酒,也不能讓每個酒鬼都愛上;若不能付出相等深情,就不要怯懦地含糊不清,不如干干脆脆明明白白各自灑脫地放手,讓他去和別人相逢相知,而后活得轟轟烈烈,好過,曖昧的牽扯不清,因愛生恨、因恨生悔。這是誤打誤撞里無比正確的一次選擇,不是嗎?“為什么不能直接回答?”曲央的問題浮上心頭。當時,自己并沒有回答,遲衡品完最后一杯茶,風輕云淡,身邊沒有一個人,只有花影橫斜,映在清淺的池水中,池里紅色的錦鯉來回游蕩,他自言自語:曲央,我承受不起。五月中下旬,遲衡快馬加鞭回到炻州城,炻州城的將士兵戈以待。遲衡沒喝一口水歇一口氣,跑過去問紀策,發給矽州麻行之的快報有沒有回來。紀策一挑眉:“當然,得到了確切的回復:矽州麻行之愿與乾元軍共進共退,共抗勁敵?!?/br>遲衡欣慰地喘了一口氣:“還是麻行之靠得住,不枉費我往矽州跑了那么多次。元州段敵怎么樣,應該快扛不住了吧?”紀策笑道:“你等著他垮是吧?”雖然很不地道,但不得不承認只有段敵將垮未垮時才有機會切進去,遲衡道:“對于一個太自負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