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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漾漾,但紫星臺已不再。閣樓燒成灰燼,處處斷壁殘垣,還有未熄滅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燒著。曾經的修道之地,只剩下逃亡不出的尸體。在紫星臺的院子中,師父坐在石凳上,閉著雙眼,蒼老了十歲。容越長跪不起,淚流滿面。直到慟哭變成啜泣。師父才睜開眼:“不怪你,這是紫星臺的劫。世上任何東西,都難逃它的劫數,三百二十一年,紫星臺已經夠長了。為師與你師兄也將尋一處風水寶地,再建一座就是,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越兒,你常怨為師不讓你出門,如今,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再沒有羈數了?!?/br>容越的眼淚模糊了。師父為他擦去臉頰的眼淚:“走吧?!?/br>“師父,你常說,我十八歲就能離開紫星臺,是早就知道這一天嗎?”容越說握緊了師父如老松一樣的手,“師父,我不走,我肯定能將紫星臺重新建起來的!”師父搖頭:“限期已至,再建就不該是紫星臺了。放心,有你師兄在,你,還是走吧。如今這樣,濘州是留不下你的?!?/br>要不了多久,濘州各處就會出現容越的通緝令。紫星臺,恐怕也坐實了罪名。師父望了望內疚的遲衡,嘆了一口氣,說道:“禍福相依,焉知此神煞不是大吉。越兒,你要是心里難受,就在紫星臺旁都種上銀杏樹,也算是積德?!?/br>容越升騰起期望:“師父,這是贖罪的法子嗎?”師父點了點頭:“樹是人之魂魄所聚,亡魂借銀杏之身消去前世罪過,亦可功德圓滿。我去找你師兄,將眾人安定下來。緣分止于此,元奚何其大,無需多慮?!?/br>容越果然信以為真,與遲衡二人踏踏實實跑去挖坑、挖苗、摘樹填土。白天黑夜不停歇,忙了三日,將所有能種樹的地方都種上了,最末,容越與遲衡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背靠著背歇息。望著天邊,無月,遲衡想起,今日是三月初一,歸程已至,沉默良久,他問:“容越,想和我去炻州嗎?”同樣是沉默。許久,容越說道:“師父常說師兄命中帶煞,責令我跟在他左右寸步不離。其實帶煞的,是我吧?我在紫星閣外被師父撿到,想不到,它卻因我而毀了?!?/br>遲衡回身,抱住了容越的肩膀:“亂世,都是煞星。有毀,才有立,不要太自責,跟我去炻州吧?!?/br>容越回過頭,二人雙目相對。眼神中滿是真摯,容越笑了一笑,點了點頭。容越以為他只是短暫離開,很快就會回來,還給師父和師兄一個嶄新的紫星臺。若干年后的一個秋天,戎馬征程,容越終于風塵仆仆回到了這里??粗缦删骋粯用篮玫牡胤?,已經變成了金黃色的銀杏樹林,宛如黃金的光芒一樣,風一吹,向他搖曳著璀璨的光華,令人望之心醉。舊日的痕跡,消失殆盡,紫星臺,竟如從未出現過一般,只有兩棵大銀杏樹下,有一個石凳,滿是青苔,撥開了往昔的一角。凝望著他從未想到的這一切,容越忽然頓悟了,亡魂未必成樹;但樹,吸納了他所有無心的罪業,令他在往后的時光,能一如既往的坦坦蕩蕩率性不羈。這些,都是后話。回到罡明城的第二天,遲衡向麻行之提出辭呈,他將即刻啟程,前往矽州城,與紀策匯合,一同回元州或炻州。雖然很不舍,麻行之還是點頭同意了,兩人相約日后一定再聚。與此同時,容越找到了正忙于安頓眾人的師兄莊期,說和遲衡去炻州看看,并特意強調只是看看,不是去打戰或當混世魔王,且很快就會回來的。莊期云淡風輕,笑了一笑:“師父他老人家說過,你十八歲就留不住了,果然如此?!?/br>秋日,秋色凝重。揮手道別,莊期的身影站在原地,許久許久。65、勝者為王,敗者暖床【六十五】到了矽州城,遲衡帶著容越最先拜見了麻七麟。麻七麟見了遲衡十分高興,狠狠的把他夸了一番。遲衡當然謙稱不敢妄自領功,都是麻行之的主意和功勞,尤其是攻克罡明關及罡明城,自己只是鞍前馬后聽命而已。麻七麟自是大悅。麻行之初戰即所向披靡,領地擴展如此之多,又兼慧眼獨具,得了兩個要塞,局勢頓時翻轉,險關當前,讓濘州從此坐臥難安,更叫矽州其他將領不服也服了。身為望子成龍的父親,麻七麟比自己打了勝戰還高興,他心知此戰一則有兒子的勇猛,更難舍遲衡的指點,越加另眼相待。站在麻七麟身后的麻慎,對著遲衡笑得開心。二人聊了幾句,遲衡得知在麻七麟的首肯之下,紀三娘已經被紀策“獻”給了麻慎,琴瑟和諧,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今弟弟風頭正勁,麻七麟不再總盯著他,麻慎可以松一口氣,每天可安心地呆家閉戶讀書,做一個無事的逍遙公子,也是他的心愿。遲衡由衷地開心。最后遲衡才去偏堂見紀策。三月,微暖,偏堂靜悄悄的,紀策正在靠著長藤椅悠悠然看書。遲衡輕手輕腳從背后過去,猛然抽掉那書,紀策嚇了一大跳,見是遲衡,又驚又喜,佯裝嗔怒:“臭小子,還當你忘記了元州呢,再不見回來,我準備明天就啟程呢?!?/br>遲衡擠了過去,同坐一張藤椅,親熱地問:“出了些事,耽擱了兩天,讓紀副使久等了。元州有沒有什么消息,朗將奪了炻州城沒?”“我又沒有順風耳,那等消息豈是一時能傳來的?!奔o策轉望容越,“這位小哥是?”遲衡忙介紹了,將事情簡單一說。他不識得紫星臺,紀策又豈能不識,聽到著火付之一炬后,紀策跌足遺憾道:“天下神算多出紫星臺。竟然被一把火……真是可惜啊。我仰慕已久,想不到,終不得一見。罷了,容越,神地多有限數,你無需太過傷心?!?/br>遲衡驚問緣由。紀策答道:“與尋常寺廟道觀不同,紫星臺神機妙算,觀星察命,本就是泄露天機,自然難久。它能存三百余年,已是極限。如今毀去,實是必然?!?/br>容越沉默不語,轉身說喝水去。遲衡才領悟,出事那天容越師父和莊期都很從容,只吩咐將書籍搬走,任由其他東西毀于一旦,大約早已洞察此劫。也就能理解他們對紫星臺的毀滅固然心痛,卻并未苛責遲衡和容越的緣故了。這么一想,他心里的愧疚就少了,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