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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高興了?!蹦崴狗€穩扶住了陳鷗,“您看起來似乎……”后面的話陳鷗聽不見了,控制聽覺、心跳以及思考的基因暫時罷工了。當聽覺恢復的時候,他正坐在自己房間,護士小姐給他量著血壓和脈搏。“我一定要向路易斯先生投訴,你竟然就這么扔下他!如果經理沒有及時把他送回來,他現在會是什么樣!”幾乎沒說過什么話的護士小姐勃然大怒了,發火的對象是喬治。喬治一句都不反駁。陳鷗側了一下身子,立即被護士小姐制止了。“您別動,我還沒弄完?!彼郎厝岬卣f,接著立即換了一種口吻訓斥喬治,“你看看他的眼壓!他……”“好了,你們都出去,讓我自己待一會兒,我沒事?!标慂t疲倦地說,一點兒都不想問喬治為什么沒有接到經理的通知,以及為何遲遲不回。他頭痛欲裂,只想自己呆一會兒。“您不能……”“你們出去?!标慂t嚴厲地命令。護士小姐和喬治閉上了嘴,離開了臥室,但沒有把門關緊。陳鷗還能聽見護士小姐在客廳訓斥喬治的聲音。他站起來,摸索著進了小書房,坐在椅子上呆呆出神。護士小姐和喬治一直沒來打擾他。兩人中不知是誰進來了一趟,錚地一聲,似乎把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門被悄悄帶上了,陳鷗沒有再聽見客廳傳來的聲音。許久,他拿出電子日記本,啟動開關,說:“播放?!?/br>像往常一樣,他自己的聲音在房間里響了起來。“尼斯,明天我就要做眼部手術了。我不知道手術前的寶貴時間可以用來干什么,所以看了一集電視劇。主角一開始就年輕英俊,身手非凡,一切都稱心如意。沒錯,這是品味最壞的那類劇。我想不出編劇還能怎么讓主人公成長。成長需要眼淚,就像菜肴需要鹽?!?/br>以往的日記,現在重聽真是莫大的諷刺。他竟然從未意識到,需要成長的是他自己,需要從錯誤和迷茫中走出來的也是他自己。當然,年輕人總是容易從感情中恢復的。他怎么忘了,尼斯有多么飛快地戀上伯第,就有多么飛快地割舍了那段感情。他閉上眼睛,說:“刪除?!?/br>“是否確定?”系統電子音干巴巴地問。“確定?!?/br>日記刪除后,下一條開始自動播放。“尼斯。我眼睛短暫失明了,大約再過四五天才能見到陽光。夏爾為我請了一名生活助理,應該很英俊。每當我們出現在人群面前,我能感到有一瞬間的安靜,旅途中邂逅的姑娘們也很喜歡他。失明后容易懷舊,我真懷念上次我們到歐洲度假的日子?!?/br>這是他上船后錄制的第一條日記,也是尼斯婚禮前的最后一條。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尖刀,戳得他心頭鮮血淋漓。“刪除?!?/br>刪除干凈語音日記后,陳鷗心情并沒有輕松半分,相反頭更痛了。他向抽屜摸索著。里面藏了一瓶安眠藥?,F在他需要的只有這個。“您答應過我不再服藥?!币粋€聲音響起來,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的手背。陳鷗猛地往后一撤,他還沒有做好面對尼斯的心理準備。☆、游輪上的第三個夜晚時隔一年,他們終于重逢,胸膛相距僅僅一臂之遙。一年以來的音訊不通,本來可能在重重心結上筑造堅固隔閡,但他們不假思索的舉動讓隔閡砰然粉碎。無論是陳鷗灰心欲死地一篇篇刪除日記,還是尼斯立即離開婚禮尾隨而來的舉動,都是再清楚不過的心跡表白,叫他們震驚之余,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他們消化著剛剛發現的事實,就像初次見到火堆的原始人,小心翼翼地研究面前足以致命的溫暖。一個喜悅之余仍存疑慮,一個驚懼之外漸生悲哀。沉默像巨鳥的垂翼,把他們溫柔地庇護起來。語言隱退,氣味占領了狹小的書房空間。亞麻外套熨燙后的潤濕氣味,新郎衣領上玫瑰花的香味,日記本保護套的干燥皮革味,口中的香檳酒氣,身上的安神藥水氣,以及在這種種之上,對彼此再熟悉不過的身體氣味。這些氣味似乎有了自己的軌道,清晰地盤旋著,就像一顆顆星辰在宇宙中運轉,彼此間沒有碰撞和交匯,只是一次次地擦肩而過。許久,陳鷗抬起另一只手,慢慢摸向尼斯。尼斯肌rou繃緊了,激動又熱切地注視著漸漸挨近的指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但陳鷗的手在尼斯衣領上停住了,摘下了他佩戴的玫瑰花苞,把花慢慢伸向自己鼻下。按照婚禮習俗,新郎衣領要佩戴一朵鮮花。這朵玫瑰花是清晨才從游輪上的恒溫花房送來的,花苞上的露水還沒全干,飄揚著新鮮玫瑰的芳香。“哪兒去了,甜的薔薇?“哪兒去了,甜的薔薇?“一旦逝去,永難挽回“我不復歸,我不復歸?!?/br>教授生前常吟這首小詩來打趣陳鷗?;叵肫饋?,陳鷗終于明白,當時教授更多是在吟給他自己聽。教授至死都沒有表白,是否出于“一旦逝去永難挽回”的恐懼?如果當時他就窺破教授秘密,是否也會像眼下對尼斯一般進退兩難?或者,如果他一直沒有看穿尼斯心事,他們是否會像教授與他一般,繼續滿足于作為彼此一生的精神支柱?他現在還來得及后退嗎?或者,他還肯后退嗎?一次婚禮帶來的巨大痛苦,讓他現在還心臟揪痛,他還敢再經歷第二次嗎?尼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鷗,沒有放過他臉上逐漸浮現的懷念與痛苦。他守著陳鷗度過了教授去世后最痛苦的三個月。每當這種表情出現,尼斯就知道他又想起了教授,想起了自己基因的另一半提供者。這時,尼斯心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妒忌,既對教授,也對仍在走神的陳鷗。教授和陳鷗的感情是那么圓融,連死亡都無法打破他們的默契。他一次次試圖躋身其中,卻一次次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發現自己基因來源的秘密后,他用了一年時間讓自己放棄對陳鷗的感情,最終發現徒勞無功。今天陳鷗在婚禮上的失態以及偷聽到的獨白,讓尼斯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是,眼下看來,似乎他的希望之火正在一點點熄滅。打破沉默的,是陳鷗說的一個字。“唉!……”他的嘆息沉重無奈,充滿傷感,不是一個期盼愛情的人會發出的聲音。在尼斯聽來,就像一陣狂風,吹熄了他心中最后一點希望的火星。“我以為您把心埋進了墳墓,不會再為其他傷心?;槎Y的事是我莽撞了,對不起?!蹦崴拐f,為了按捺自己的淚意而把道歉說得好像指責。他一寸寸抬起手,放開了對陳鷗的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