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子————花臉貓

鬼之子1

夜如墨般的黑，傾盤的暴雨直泄而下，炸雷轟轟，夾雜著刺目的閃電，一陣陣的光象是劃破長空的利刃照亮了下方那座威嚴的將軍府。

如此的深夜，將軍府內卻人聲鼎沸，位于東首的主屋里有一陣緊過一陣的女子慘叫聲破空而來。丫頭、嬤嬤們穿梭不停，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著深深的焦慮與難以掩飾的興奮。

四歲的李溫存被轟轟的雷聲驚醒了，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嘴里喃喃的叫著娘，無助地走出了睡房。

然后，他看見了在主屋門口不斷徘徊著的父親--威遠大將軍李文龍。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父親，這一刻的臉上卻有著難以名狀的擔憂與隱隱的興奮。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主屋里女人的叫聲越來越無力，最后只剩下幾不可聞的呻吟聲。躲在墻角的李溫存完全被眼前的陣仗嚇壞了，一動也不敢動。屋子外李文龍的擔憂之色已轉化為深深的恐懼。

"將軍！不好了！"從主屋里跑出來的是臉色慘白的接生嬤嬤，觸目驚心的是她身上、手上如被浸染的血漬。

李文龍臉色大變，顧不得什么忌諱，一頭沖進了主屋，屋子里到處都是觸目心驚的紅色，他那美麗而纖弱的妻子正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白得象是冬日里的雪。桌子上的燭光在她依舊美麗的臉上跳躍不定，竟有著一種鬼魅般的艷麗！

"不！"李文龍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悲嚎，嚎叫聲合著轟轟的雷聲回蕩在將軍府里，驚醒了墻角呆立著的李溫存。他踉蹌著走進了主屋："娘！娘！"小小的身子撲向床上早已沒有了呼吸的母親！

不等他的手碰到母親的身子，一旁的父親已經緊緊的將他摟在了懷里："孩子呢？生下來了沒有？"

丫頭與嬤嬤們驚恐地對望著，似乎誰也無法承受將軍的悲憤。一陣難堪的沉默，最后還是那個接生嬤嬤嘆了口氣，認命的從暗處抱出來一個被錦緞做的紅色襁袱裹著的孩子。

李文龍急急的接了過去，入目的卻是一個滿面鐵青，早已斷了氣的死孩子。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李文龍全身都感到一陣陣的發寒，天哪，老天爺在處罰他嗎？

耳旁接生嬤嬤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來："二少年生來命短，一生下來就是個死嬰，怕是早在夫人的肚子里就......"

李文龍呆呆的看著懷里的死嬰，臉色白得怕人，靜靜的癱倒在了床沿，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一旁的李溫存這一刻完全忘記了剛剛對母親不理睬他的恐懼，好奇的看著父親手中的弟弟，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上的五官竟是出奇的精細與美麗，李溫存簡直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緊緊閉著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弟弟！

他怯怯的伸出手去，想去摸一摸弟弟的小臉，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象是在他們的頭頂上炸開了，然后，屋子外面火光熊熊，人們四散奔逃，大聲哭喊著，竟是屋外的一棵百年老槐樹被天雷擊中著火了！

就在屋子里的眾人目瞪口呆之際，那個早就被宣布了死亡的孩子竟出人意料的大聲哭叫了起來，嚇得眾人尖叫不停，如遇鬼魅！

那個接生嬤嬤面如死灰，死死的盯著李文龍懷中早已經手舞足蹈的孩子，大聲慘叫起來："鬼子！鬼子！"

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威遠大將軍此刻也嚇得目瞪口呆，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懷里竟然已經滿面紅光，圓睜著雙眼的孩子！

屋子外面一片混亂的救火聲，屋子里頭丫頭、嬤嬤們嚇癱了一地，嘴里都喃喃的叫喊著："鬼子！鬼子！"李文龍的全身都在這一片"鬼子"聲中微微顫抖起來，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這個甫出世的孩子，緊緊的皺起了眉，難道這個孩子就是傳說中能替人帶來厄運的魔鬼之子嗎？

幼小的李溫存卻不明白大人們的恐懼，此刻正一臉欣喜的看著父親懷里的弟弟，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了，他有一個漂亮的弟弟了！

2

從那一夜起，大將軍下了嚴令，府里誰也不準再談論那個鬼魅般的孩子。那個孩子被取名暗夜，與年老而忠心的忠伯一起住進了府里最偏遠的浮香院里，從那以后，誰也不敢打浮香院的門口過，漸漸的那里就成了府里的禁地，暗夜與他的浮香院也成了府里的忌諱，而李文龍也象是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一年一年的過去了，暗夜象是也知道眾人對他的忌諱，從來也不踏出院落一步，只有忠伯偶爾出來一二次，卻也從不多言，來去匆匆。

府里唯一一直記掛著暗夜的是李溫存?？墒茄绢^與嬤嬤們看得緊，他試過好幾次想偷偷溜進浮香院里，卻總是在最后關頭被人發現，漸漸的也就少了興致。

這日一大早，屋子里就傳來小僮歡兒的喳呼聲："大少爺，您......您這怎么成？"

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遮陽帽，密密的白紗細細的遮住了俊俏的容貌，看不清帽子底下人的表情，渾厚的聲音里卻流露出nongnong濃的興奮與雀躍："歡兒，小聲著點！驚動了爹爹，我就出不去了。"

頭上梳著兩只總角的歡兒苦著一張臉，急得直搓手："您就行行好，今兒個就別出去了。奴才陪您練會兒槍怎樣？"

"練槍？又是練槍！待會兒又要催我讀書了是不是？"李溫存隨意的揮了揮手，道，"今兒個是插花節，我盼了整整一年了。你就乖乖的睡在我的屋子里頭，替我瞞瞞眾人的眼睛，我保證一會兒就回來。"

"不行！"歡兒從小就跟在李溫存的身邊，對這個任性的主子是又愛又恨，這會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我的好少爺，就算您想要出去，也請您讓我小歡兒在您身邊跟著，千萬別把奴才一個人扔在這兒。如果被老爺發現了，奴才非被扒去一層皮不可。"

李溫存無奈地攤了攤手，道："讓你跟著我還能出得去嗎？"他搖了搖頭，白紗輕輕的晃動起來，帶出一層層水樣的波紋，"別再說了，進去睡好了。我待會帶串糖葫蘆給你，夠意思了吧？"說完，也不理歡兒在那兒急得直跳腳，身子一矮，早從屋子里溜之大吉了。

可憐的歡兒在那兒呆呆地看著這個無情無義，不理自己死活的主子，急得捂住了嘴，又不敢大聲的喊叫，眼淚都下來了。

將軍府的后門座落在一條窄窄的偏僻的小巷子里，巷子的盡頭就是繁華的大街。街上的男女老少都穿上了新裝，每個人的鬢邊都插著一朵嬌艷的鮮花，笑語盈盈，人來人往，一派熱鬧的節日氣氛。

李溫存深深的吸了一口早春濕漉漉的空氣，空氣里夾帶著花的芳香，直透心脾，英俊的臉上不由的綻放了笑容，徐步走在潮濕的石子路上，耳邊都是街上行人的歡聲笑語，一顆心竟象是天上的紙鳶被放飛在了空中。

"咯嚓"，一陣輕微的樹枝的輕響當然躲不過從小習武的李溫存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