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亞父也甚是喜歡，朕就點了。初時覺得有些怪，久了倒也慣了?！?/br>
“說來不怕皇上笑話，微臣頭一次聞這香，連著打了三個噴嚏?！睆堅蠢硭坪跽嬗行擂?，面上都微微泛紅。

小皇帝不由撫掌一笑：“可不是？一股寒氣襲人?！?/br>
張源理剛松口氣賠笑了幾聲，就聽小皇帝又道：“方才聽丞相之言，似乎常去亞父王府中？”

張源理暗道不妙。

臣下有些交情往來，實屬尋常。但這一“?！弊?，似有暗指他們結黨之嫌。是以張源理起身一躬：“先前王爺遇刺，微臣曾去探望?！?/br>
小皇帝哦了一聲，果然被他引得皺眉：“也不知亞父可大好了?！?/br>
“此前御醫一直看顧，陛下也有贈藥，想來是無礙?！睆堅蠢淼?。

小皇帝煩悶地嘆口氣：“亞父一貫勉強，有事也說無事，他的話信不得?！边@就再嘆口氣道，“丞相近日可有亞父消息？”

張源理心里一掂量，保守應道：“軍報往來，都在樞密院中?；噬峡梢⒊既ト?？”

“朝堂上的文書，朕又不是沒看過?！毙』实坌彼谎?，似有怪責之意。

張源理這就一臉無奈：“還請皇上贖罪，賢靖王自來看不上微臣這等文弱之輩?！?/br>
小皇帝細細打量他，見他果真尷尬，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丞相多慮，朕并非說你們私相授受。只是擔憂亞父罷了?！边@就嘆著氣轉眼望向御書房左側，“也不知北邊雪停了沒，他又有沒有遇到達怛騎兵?！?/br>
張源理也松了半口氣，見他這般問，是以試探應道：“陛下不必擔憂，攝政王領軍未嘗敗績?！?/br>
“亞父神勇朕自然知曉?！毙』实郯欀?，“可他突然離京重聚金翼五衛，這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上息怒?！睆堅蠢砉Ь辞飞?，“雖說王爺是留了折子才去，但始終先斬后奏，于禮不合?！边@就似乎忍不住笑著搖頭，“李御史連著上了三天的折子罵他，想來陛下都看見了?！?/br>
“朕是看見了。也難為他能想出這些詞兒來，三天不帶重樣的?！毙』实坌χ鴵u頭，“朕都好奇，以往李御史也見天兒上折子罵他，亞父是氣得七竅生煙，還是一笑置之？”

張源理打量小皇帝面色斟酌道：“微臣曾聞賢靖王云：我朝有此忠心御史，正乃鳳朝之福?！?/br>
“他果真那樣說？”小皇帝哈的一笑，“朕還真沒想到他那脾氣會忍著?！边@就歪著頭嘆息，“便是朕寫錯了一字，都要被罰百遍呢?！?/br>
“賢靖王行事確有狂放肆意之時，但為國可稱忠心?！睆堅蠢頂咳莸?，“況且李御史與王爺是同朝為官，怎能與陛下相較?！?/br>
小皇帝不知想到甚麼，面上微微一紅：“果然，朕是不一樣的?！?/br>
張源理垂首躬身，并未答話。

小皇帝本也不用他答，這就自個兒想得樂了一陣才道：“丞相，先前說他現在到哪兒了？”說時起身行到御書房左側，舉目盯著墻上懸掛碩大一副地圖。

張源理跟在他身后緩聲道：“前日軍報說復了蚺丹五郡，邊塞北軍已去接手駐防?！?/br>
“蚺丹？”小皇帝緊緊皺眉，“他倒本事，這里叫達怛占了三十年，一直收不回來?！?/br>
張源理欠身后上前指圖示意：“軍報言賢靖王分兵三路，小股部隊左右作勢襲擾檁淄、袏方兩郡，引蚺丹守軍分兵出城救援。中軍趁機攻下蚺丹，再迎頭痛擊回援兩兵?！?/br>
“他算準了蚺丹守軍一定會救？”小皇帝盯著地圖。

“達怛終究習慣騎兵，守城之戰并不熟悉?！睆堅蠢肀M量講得淺顯些，“況且邊塞北軍主力也在金翼五衛后援馳，達怛必須做出選擇?！?/br>
“原來如此?！毙』实厶撝傅貓D道，“若蚺丹守軍不出，那兵力相對少些的檁淄、袏方兩郡就會被北軍拿下，這樣蚺丹就被困在當中?！边@就嘖嘖道，“出不出兵都是死?！?/br>
張源理微微一笑：“陛下圣明?！?/br>
“圣明甚麼？朕也不過紙上談兵?！毙』实劭粗貓D上的蚺丹五郡，“待朕能騎馬馳騁時，恐怕亞父已定天下?！?/br>
張源理心頭微微一跳：“文死諫武死戰，原是臣下本分?！?/br>
“而皇上，知人善任即可，無需事事親力親為?！毙』实蹏@口氣，回身看著他道，“丞相與亞父，是一個意思呢?！?/br>
張源理跪下道：“微臣之意，乃言陛下萬金至尊，社稷安危系于一身，不易犯險?！?/br>
“而亞父，則是履行父皇榻前誓言?！毙』实塾挠牡?。

張源理自然明白他說甚麼。

先帝大行前，曾于病榻上囑托他與賢靖王一文一武輔弼陛下，而賢靖王聞得封他為攝政王時當即跪下推辭不受。先帝咳嗽著言及“克定禍亂，唯吾正陽”，賢靖王才含淚領受，誓言必定邊患。

“加急軍報最快也是六天前，也即這差不多是十天前的事?！毙』实郯櫭疾徽?，“他這麼著急，難道真是西北危矣？”

張源理柔聲道：“不過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賢靖王不愿錯過罷了?！?/br>
“你是說達怛內亂？”小皇帝煩悶地擺擺手，“厄魯臺說的，也不見得都是真的?！?/br>
張源理抿抿唇：“但他人在丹京?！?/br>
“一個根本不可能繼位的王子，換我鳳朝攝政王一命，很劃算?！?/br>
張源理心里一跳，猛地明眸看去——小皇帝臉上的神情，晦暗難明。

冬日雪風呼嘯，喀羅諾麗湖冰封萬里。湖后喀羅諾撻山，綿延不絕，聳入云顛，于風雪中越發顯得縹緲沉肅。

湖岸近萬達怛騎兵，嚴陣以待。

歐陽庭騎在馬上，安撫地拍了拍踏蹄噴氣的坐騎，腦中算過兩軍戰力，方抬起眼來：“大汗，別來無恙？”

“鳳朝的攝政王，確實好久不見?！弊笱凵弦坏廓b獰疤痕的兀力赤仰天大笑，“你居然真的來了！”

歐陽庭掃眼他身后志得意滿的厄柯禮道：“大汗是天上雄鷹，不像是會用陰謀詭計的鼠輩?！?/br>
那厄柯禮果然面上一僵，卻抽出彎刀指向他道：“你們漢人說，成王敗寇！”

歐陽庭點了點頭：“厄魯臺也挺可憐?！?/br>
兀力赤卻舔舔嘴唇：“攝政王要是喜歡，送你又何妨？”這就獰笑道，“只要今日后你還有命回去！”

歐陽庭打量著岸邊其余達怛各部：“為騙本王中計，不惜放棄邊境所有城池，更讓本王殺入王庭要地，這禮太貴重了?！?/br>
“不這樣你會相信厄魯臺的情報麼？”厄柯禮哼了一聲，“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那些地方，遲早還是我們的！”

“這麼看不起我鳳朝邊塞諸軍？”歐陽庭失笑。

“一打就趴下的蠢貨，看到我們就像羊見了狼，有甚麼好害怕？”兀力赤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