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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地搓-揉手里的羊絨毛衣,盆里的水漸漸變污,周皓卷起的袖子滑了下來。他站起身洗洗手,正巧看見了鏡子里無欲無求的自己。他當真無欲無求嗎?錢偉成的牢sao他當真不在意嗎?周皓離開了衛生間,去拉桿箱里翻出了很多年前小孫送他的那件灰色毛衣。本來還有件墨藍色的,不過線頭被扯斷了。毛衣還很新,顯然沒穿過幾次。主人的舍不得,造就了它如今的依然光鮮。當周皓意識到自己的貧窮無能后,這件毛衣就被他壓在了箱子里,至此從未再穿過。許多年前,他還殘存著幻想:假若他掙足了錢,文文會不會重新回來?現在的他,現實了許多,不會再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念頭。難捱的人生歲月,他變化了無數遍,從缺愛的皓皓,變成了如今得過且過的周皓。也許將來,他還會變成另外一種樣子。但,他一點也不好奇。=============前陣子,江羽騫的爸爸得了闌尾炎,做了個小手術,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歇著。江羽騫自然而然也住回了家。“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請進?!苯痱q放下手里的書,抬眼去看。“羽騫,”柔和的燈光中,江母款款走過來,把熱好的牛奶擱到床頭柜上,“別看太晚了,早點睡?!?/br>江羽騫點點頭。“mama明天可能要麻煩你件事兒?!?/br>江羽騫問,“什么事?”“前天我在一個拍賣會上,拍下了一個兩宋時期仿制的青銅器,你明天拿去給你小叔叔,他不是喜歡這個嘛。順便,你打聽打聽,他最近有沒有交往的女朋友,你爺爺催得緊?!?/br>“知道了?!?/br>“早點睡啊,mama也要去睡了,晚安?!?/br>“嗯?!?/br>江母的臉色略有遺憾,大概是沒有聽來她想聽的話,兒子的過分生疏,讓她心底覺出了酸澀。江羽騫看著他mama優雅卻漸顯老態的后背,一瞬間,他想起了另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小瘋子的mama。從小瘋子斷斷續續的帖子里,他知道,那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從來不會如此貼心地給小瘋子端牛奶,說晚安。江羽騫的眼睛微微有些發怔,倏地,他叫住了他mama。江母茫然地回過頭。“媽,你也早點睡?!?/br>江母的眼睛眨了眨,依稀泛起了淚花,橫亙在她與兒子之間多年的隔閡,好像這一刻突然就跨開了。這個夜晚,每個人的心中都蕩起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波浪。江羽騫的注意力再也集中不到書本上,他摸到手機,找到了“皓皓”的電話,猶豫再三,還是撥了過去。手機鈴聲響了許久,那端才接聽了。“是我?!苯痱q喑啞地說,“你睡了嗎?”空白了幾秒鐘,周皓才回答,“還沒?!?/br>顯然這句話給了江羽騫鼓勵,他小心謹慎地往下問,“皓皓,你在做什么?”本以為會是句石沉大海的問話,沒想到,周皓卻給了他回復,“剛把衣服洗了?!?/br>突然間,江羽騫不知該怎么把話繼續說下去,他詞窮了,膽怯了。周皓那端也頓住了,似乎無話可說。“皓皓,早點睡,我掛了?!?/br>“別掛,江羽騫,我心里難受?!敝莛┫袷墙K于找到了可以傾訴的對象。“我今天下午去閔臨站想找一個以前在那里彈唱賣藝的男人,我很喜歡他彈的歌,我拿著三千塊錢想請他再給我彈一首,可我沒找到,他已經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br>江羽騫靜靜地在聽,他安慰道,“也許他只是換了個地方,在那里,他還會碰上像你這樣喜愛他歌的人?!?/br>“也有可能他已經不唱了,他覺得掙不來錢,又浪費了青春,他也許現在在工地上搬磚,或者在酒店的后廚里洗盤子?!?/br>江羽騫的心細細密密的疼,每喘一口氣,他都覺得有根線牽動了他的痛覺神經。他不忍心想象如此悲觀厭世的小瘋子,一個人孤零零地拿著手機,也許眼圈都是紅的。“皓皓,你不能這么想。即便真像你說的那樣,他現在干著最底層的工作,可他每晚回去,興許也會拿出吉他彈一會兒。你看,他既有了工作解決了溫飽,又還能偶爾觸摸到他的夢想,你為什么還要為他感到難過呢?你今天拿著三千塊錢去找他,你表面上是想讓他為你唱歌,可在他心底,這是一種變相的施舍,你在傷害他的自尊?!?/br>周皓啞然,他看問題確實太片面消極了。江羽騫的話令他糾結的心慢慢舒展開,他發自肺腑地說道,“江羽騫,提前祝你圣誕快樂?!?/br>江羽騫扯開嘴角笑了笑,“你也一樣?!?/br>“我要掛了?!?/br>“別……”江羽騫出聲阻止了,卻又難以開口,良久,他才從喉嚨深處說出低沉的情話,“皓皓,我很想你?!?/br>電話還是掛斷了,小瘋子沒有回應他的想念。寒冷的夜晚,也不知是誰寂寞了誰,誰又安撫了誰。分那么清干什么,糊里糊涂地騙騙自己,過下去吧,把這日子過下去吧。江羽騫明白,小瘋子今天經歷過一次內心的動蕩,他急于找到宣泄傾訴的人。若是自己沒打這通電話,他也許會找他那個同事傾訴,又或者他會找嚴明傾訴。哪知道,正好被他趕上了。十二月份的這個深夜,江羽騫陷入了失眠,他一閉眼,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事。他以前大聲責罵小瘋子“惡心”、“不知廉恥”的時候,那么個敏感又悲觀的人,是怎么忍住疼繼續和他過下去的……從前的他,真不是個東西!翌日,江羽騫便帶著古董驅車前往他小叔叔家——紫金名郡。到了地方,江羽騫抱著他媽拍來的青銅器,騰出手按了門鈴,三聲響過后,門就開了。江羽騫當即就愣住了,因為開門的人竟是嚴明。顯然,嚴明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昨天江老師跟他講,自己的侄子明天要過來。他哪能猜到,這個侄子竟是江羽騫啊。江羽騫沒有多問,他把手里的青銅器交到了嚴明手上,“這是給叔叔的?!鞭D而彎身換鞋。嚴明也從失態中回過神,他把手里的東西暫且擱到了客廳的茶幾上。這時,江維揚走了下來,笑著說,“羽騫來了啊?!?/br>“嗯?!苯痱q也沖他笑笑,“我媽前幾天去拍賣會,買了個古董,讓我帶過來送給你?!?/br>江維揚的目光旋即落在了那件青銅器上,這是仿制的商代貫耳壺,因是仿制,并未制底,紋飾也很樸素,歷經了百余年,銹蝕嚴重。“羽騫,你mama花了多少錢?”江維揚問道。“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