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了。

心里裝著事，管家怎么也睡不著。

天剛露白，便和衣去往王爺院子，巡視一圈。

卻見王爺房門大敞。

管家心道不好。

忙驅輪椅進屋。

滿地狼藉。

輪子碾過地上的陶瓷碎片發出難聽的響聲。

一屋子沒有一件物品好好擺放，就連烏木圓桌都被掀倒，側立在地。

只有一個人，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之上。

他眼前蒙著一條白布帶，眼見是從里衣衣襟撕下來的。

只聽見，王爺聲音顫抖著問：“小啞巴，是你嗎？”

管家已然猜到所發何事，雖于心不忍，仍出聲：“王爺……”

作者有話要說：　　插播小劇場：

最后瞎眼的王爺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我不會畫畫?！?/br>
管家聽見了在廊外聽墻角聽到了，忍不住小聲吐槽：你個瞎子咋不上天？

☆、10

王爺聽到是管家的聲音，非常失望，忙問：“那你把小啞巴帶回來了？”

管家為難地回道：“只有我一人?！?/br>
王爺說：“那，那正好，找個人把地上收一收。別等他回來扎了腳?！?/br>
“王爺，秋聲走了。不會回來了?！?/br>
“不可能！”王爺疾聲喝道：“一定是外面天太黑了，他看不清回來的路?！?/br>
“王爺……”

“你去，你去叫人幫忙把他找回來！”王爺起身而立，說，“告訴他，我還等他幫我解開遮眼的布?！?/br>
我要第一個看見他。

我要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他。

“昨天秋聲就囑咐我，說今天可以解開您眼前的布，您別等他了?！?/br>
最后半句還未說完，就被王爺打斷：“你閉嘴！還不快去！”

王爺額頭青筋暴起，神情激動，雙拳緊握而顫抖。

他忍不住小聲說道：大夫怎么可以不負責到底……

管家連夜叫起府內壯丁找人，結果自然不出所料。

小啞巴又跑了。

先后找了個把時辰，這次沒有哪只不長眼的狗被毒死。

倒是之前收在地牢里的一個錦囊不見了。

是小啞巴被抓時身上帶著的錦囊。

里面裝著一只鈴鐺。

最后管家在內院外茅房附近找到王爺。

他站在廊下，仍舊只身著里衣，倚柱而立。

未出聲詢問，也未轉回身。

一直面向茅廁的方向。

似是不知管家的到來。

“王爺，人還沒找到。不過我已經派人出去找了?！?/br>
王爺聽聞，頭輕輕側抵在長柱上。

似有寄希地說：“他會回來的?！?/br>
王爺不再言語。

管家也沒有離開。

等日出東方，管家才主意到，王爺的袖口，衣襟，褲腳上血跡都已干結。

甚至在來的路上，一個個模糊的血腳印。

看王爺現在這個樣子，大抵是不知道疼的。

管家一直陪到天光大亮，才去打理府內事務。

總是要有人還堅守在自己的職位上，不管發生何事。

再回來，王爺已經跪坐在地。

發髻散亂。

腰背微曲。

光是背影，已叫人不忍再看。

手腳上的傷仍未處理。

之前下人們試圖清理傷口，也都被不耐煩地推開。

他只要小啞巴。

“王爺，喝口水吧?！?/br>
“您這個樣子，秋聲回來看見了也會難過的?！?/br>
聽到秋聲兩個字，搭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掌，手指忽而一動。

“回房間等吧，順便換身衣裳?！?/br>
王爺終于出了聲：“不，就在這，他一會兒就出來了?！?/br>
最后王爺脫力倒在廊下，管家順勢叫人抬回房治傷。

處理妥當后，留兩個下人在門口守著。

臨走前解了布帶。

布帶上也沾著血。

相必是王爺自己撕的。

看樣子，是能看得見了。

下人匆忙來尋管家時，有關鄭君侯的傳報剛到。

來不及細看又塞回竹筒。

因為下人說，王爺把房間又砸了。

王爺醒了就叫小啞巴來。

人不來，眼睛上的布條又不見，撕了件衣服自己又綁上。

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隨手胡嚕到什么東西，不是推倒就是往地上摔。

嘴里還問：“怎么還不來？沒人去叫嗎？！這都多久了！”

管家聞言嘆了口氣。

他不心疼碎了哪套價值連城的瓷器，也不怕磕碰桌椅毀了品相。

只是，剛包好的傷口又要裂了。

用的傷藥整個南國只有兩瓶。

估計照這情形，還得再來上幾次，平白浪費這么好的傷藥。

叫人收了地上的碎片。

又換了套新的，是去年收的。

管家囑咐道，看著別傷了王爺，摔碎了就收好再換新的。

說完緊忙趕回自己房間。

細讀書信，除了鄭君侯已將啟程之日定于下月初六，別無其他要緊事。

讀過，點火燒了。

扯過張紙箋，匆匆幾筆，折起封好，叫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雖說，管家心疼傷藥比王爺多一點。

到底還是不放心，又到內院看一眼。

這回又是規規矩矩坐在床邊，就像一早上剛看到的那樣。

可是明晃晃的日光下，人卻看著比那時還沒有生氣。

管家將輪椅驅近里屋，公事公辦地說：“鄭君侯之女的送親隊伍已定于下月初六啟程。一百二十八臺嫁妝，兩個貼身婢女，八個丫鬟，四個嬤嬤，管事，副管事各一名，其余小斯車夫馬夫三十人，預計下月底到?！?/br>
王爺紋絲不動，只說：“一會兒就把燈都點起來，夜里也不要熄?！?/br>
之后幾天，王爺倒沒有醒來一找不到人就砸東西。

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坐在那等人。

有時還能吃上一兩口東西。

時常伸手摸摸眼前的布條，確認它還在。

后來聽到管家來，就問——

是不是燈不夠多不夠亮，再多添幾盞。

對了，府外沿路也支上燈籠。

巡夜的人勤快點，別叫燈火吹熄了。

再后來——

你還派人找呢么？

再多派些人出去找。

還沒有消息嗎？

再再后來——

管家呢，叫管家來。

管家在干什么還不來？

去問管家有消息來報嗎？

再再再后來，王爺沉默地又砸了滿屋子的器具。

這次筋疲力竭之后倚著桌腿坐在地上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伺候洗漱的下人進來才發現人倒在地上說胡話，燒得不輕。

一場心火，燒了幾日總算熄了。

王爺在床上一連躺了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