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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色繁麗,紛紜芬芳。 一行人穿過拱橋,正往福春堂走。 當首的是魏二爺,今日是喜慶日子,他特穿了一身紫色襕衫,滿臉堆笑伸著手與人引路。 走在他旁邊的是一位老者,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挺直的脊背如經霜的紅楓不屈不折,皮皺干枯的手時不時撫著下頜長須,面上云淡風輕的,腳下步子卻是落得飛快。 魏二爺拉住他,“外祖父,您慢點兒走,不著急,小心摔著!” 師老爺子擺擺手,仍是大步往前。 魏二爺落后幾步,止不住慨嘆,這老爺子啊都八十好幾的高齡了,精神頭兒還是這么好,真是要得道成仙了! 諸人轉過假山,師老爺子陡然停在小閣樓外的矮墻邊。 師老爺子微仰著頭,入目的閣樓小窗里恍惚是一個遠在記憶深處的影子。 他年紀大了,眼神不比年輕時候好,下意識以為自己瞧錯了,不禁伸手使勁兒揉了揉日益渾濁的眼睛。 窗邊的人似正遠眺著天邊青翠如滴的春山,腕間月白的袖子懸落一截在外面,灌了些風,輕飄飄的晃來晃去。 精致秀雅的眉眼,恬淡平靜的臉色,這般模樣……他太清楚不過了。 “師……姐???!” 師正不可置信地低呼出聲,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激得他喉頭發澀,連眼角邊的皺紋都不覺撐得平展了。 他自小無父無母,幼時被師父從郊外的草堆子里撿回來收在門下。 師父總是很忙,宮里宮外的常不得空。 他算是師姐帶大的,說是師姐,于他而言其實更像是母親。 從小的穿衣洗臉,吃飯梳頭,漸長后的習字讀書,醫術針法,這些都是師姐手把手教他的。 師姐總是穿著素色的長裙,挽著簡單秀麗的發髻,髻邊別幾朵兒新鮮的時令花樣,清麗婉約的模樣,又帶著幾分清冽氣兒,比之雨前芳蘭芷,春后素白茶。 便是街頭巷尾的皮孩子看見她,也禁不住停下兩只搗亂的手,乖乖站在墻角,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 師姐喜歡看書,稍有閑暇時就坐在醫館的柜臺前,單手支頤,翻書的間隙閑閑抬眼,半闔眸子望著晨時干凈冷清午間繁華熱鬧的長街。 師姐最不喜歡做飯,一進廚房便是一場大災難。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師姐熬出來的粥和做出來的餅入口時的味道,焦糊焦糊的直沖腦子,比藥汁子還叫人難受,哪怕時隔多年他依舊心有余悸。 那樣的日子簡單又溫馨,卻不曾突然有一天,師姐徹底消失不見了。 除了他沒有人記得有過這么一個人,就連師父也忘了自己曾經有過一個驚才絕艷的大徒弟…… 只有他守著幼年的記憶。 如果不是后來遇見同樣留有印象的明衷皇帝,他險些以為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師正怔怔地出神,眼眶發紅,整個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久久動彈不得。 是師姐沒錯,就像那些年一樣,歲月從不會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不會認錯的! 老爺子突然情緒激動,兩眼含淚,魏二爺覺得奇怪:“外祖父?您瞧什么呢?” 他循著視線看去,只在閣樓小窗邊看見道一晃而過的月白色影子。 魏二爺左瞧瞧右瞧瞧,一時摸不著頭腦。 …… 不過才一炷香的時間,珍珠又回到了閣樓里,連奔帶跑扶著欄桿上到二樓,也顧不得抹了滿手的灰塵,催促著寧莞快些跟她走。 寧莞提起藥箱,卻是不動,“姑娘好歹說清楚是要去哪兒?!?/br> 珍珠湊到寧莞耳邊,語速飛快,“福春堂出事兒了,本來話說得正熱鬧,老夫人卻不知怎么的暈倒了,鄭嬤嬤說像是舊疾復發?!?/br> “今日不巧,府中李大夫告假回家吃孫女兒的滿月酒去了,長公主打發了人去外頭另請大夫來,只是隔得遠,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成,姨娘就想著讓寧大夫您過去一趟?!?/br> 珍珠接過藥箱,壓低聲音,又說道:“這是您的機遇,也是姨娘的好機會?!?/br> 這個時間點兒將人引薦過去,寧大夫沒法子也無妨,再等長公主請的大夫就是了,但若寧大夫有法子,那姨娘這回在府上可就是真真兒的露臉了。 珍珠心里打著小算盤,唇角不自覺帶了點兒笑。 寧莞彎了彎眉眼,也是心情不錯,瞌睡來就有人送枕頭,正正好呢。 說清了原由,寧莞也不耽誤,跟在珍珠后頭下樓。 福春堂里幾家客人已經走了,夷安長公主和魏三夫人在屋里守著老夫人,旁的小輩皆候在外間,不敢吱聲兒。 宋姨娘站在最后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翡翠玉鐲子,瞥見舉步進來的人影眼睛一亮,忙忙上前。 寧莞剛進門,就被扣住了手腕兒。 面前之人芙面惶惶,憂心煢煢,也不知幾分真幾分假,切切道:“寧大夫,你快快跟我往里頭去?!?/br> 寧莞心領神會,頷首應好。 小周氏正嘀咕老夫人暈得不是時候,害一家子餓肚子提心吊膽不得好,陡然聽見宋玉娘說話,瞇了瞇眼,裙擺一揚冷笑著上前攔住兩人。 “往里去?誰許你們往里去?什么亂七八糟的人,你也敢往老夫人跟前帶?!?/br> 宋玉娘睨她一眼,“這位是寧大夫,正巧過來與我復診,去外頭請大夫的人還沒回來,我就想著請她來搭把手?!?/br> 這話一聽,小周氏便知道姓宋的打的什么主意了,打量寧莞須臾,一聲冷嗤,“搭把手?我看她可不像個大夫?!?/br> 珍珠接話道:“小周姨娘,你這話可說得不對,府中李大夫也是見過寧大夫的?!?/br> 小周氏:“李大夫現下不在府里,自然隨你胡編亂造,就在外頭等著,等李大夫回來問了才知道!” 珍珠氣惱,兩方僵持。 寧莞回以淺笑,靜靜看著也不出聲兒,她只是個大夫,可不好插手這將軍府里的事,好好站在一邊就好了,總歸有宋姨娘在呢,這位可不是任人捏扁搓圓的主兒。 果然宋姨娘冷笑一聲,“瞧瞧咱們小周姨娘這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當家夫人呢,都是做妾的,咱們往不往里去也輪不到你來做主啊。珍珠,還不快去跟長公主和三夫人稟報一聲,有些人啊可真會越俎代庖,把自己當個人物?!?/br> 珍珠應聲,一把推開擋人的丫鬟,快步往里屋去。 小周氏氣結,她打嘴仗一向干不過這姓宋,惱怒之下別過頭對準了一聲不吭的寧莞。 “我瞅著你也就才十六七吧,放在醫館里也就是個小學徒的年紀,這京都城有名的醫館大夫手下也沒聽說有你這么號人物啊,也不知道師從哪個江湖郎中,赤腳庸醫,也真不怕看病看錯了眼,賠上自己的小命兒!” 寧莞微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