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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郁的眼神逐漸變得氣餒,他啪得一下坐下,抓起筷子嘀咕道:“最不耐煩和這些窮酸秀才計較?!?/br>許寧失笑,“都民國了,哪里來的秀才?!?/br>“反正都一樣。只有一張嚼舌根的嘴,什么時候上了戰場連桿槍都拿不動。許元謐,要不是你我當年因緣相識,我也是不耐煩和你做朋友的?!?/br>“是是是,我這等渾人有你愿意為友,簡直是人生一大幸事?!痹S寧忙給他倒了酒,“喝吧,喝醉了喊你的親兵拖你回去,大將軍?!?/br>酒過三巡,張習文已經有些醉意,許寧倒是沒喝多少。這時候,他又聽見這酒鬼道:“我才不是什么大將軍,我只是沾了我叔、我哥的風光耍耍威風,其實我知道,他們都、都瞧不起我……唔!”許寧見這人又要說醉話,連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花生,張習文嚼吧兩下咽了,卻還是不愿意安靜,像是壓抑久了,開始絮絮叨叨。“我跟你說,元謐,這人最要緊的不是出身,當然,出、出身也很重要,不過有了能力,再怎么草芥的身世,也有人愿意從了你!”許寧好笑道:“你把將軍們都當作黃花大閨女了?”“你不懂!你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曉得膩害!”酒鬼大著舌頭道,“有能力有作為,出身低微算什么,只要有人愿意抬舉你,便是個天殘地缺,照樣混得八面威風,看看最近那個得勢猖狂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闖進街道的報童打斷。“號外,號外!”那報童抱著一疊油墨香的新紙,叫喊道:“最新消息!”“奉軍強入大沽口,敗得屁滾尿流,張作霖賠了夫人又折兵!”“國軍固守炮臺,封鎖港口,兩軍對峙,戰火再起!”周圍轟然一聲亂了,學生們沖上街道,一時亂成一團。張習文霍然站了起來,兩眼充血,三分醉意驚退得半點不剩。“冷靜!”許寧一把拉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讓親兵來接你,快離開,這里不是久留之地?!?/br>張習文還能保持理智,沖他點了點頭,便和門口一臉焦急跑過來的親兵匯合,掩人耳目地離開了飯館。而門外,報童已經被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金陵的知識分子不少都是反奉系的,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都是歡呼雀躍。擠在人群中,許寧也買了一份報紙,簡潔的一行大字映入眼簾——3月7日,奉系軍艦潰敗于大沽口炮臺!他抬了抬頭,看著周圍人雀躍的臉龐,心卻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和其他人不同,他想得更多。初春暖陽落在樹上,樹影斑駁,他的心卻沉寂了下來。許寧匆匆拿起東西,決定先回家去。作者有話要說:雖說是正史背景,但是除了一些大事件不變外,創造性的內容還是不少的,不是正兒八經的歷史哦,咱們盡量輕松點。☆、纏啞兒不是天生的啞。許寧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明白這點。先天的聾啞兒,大多是因聾致啞,他們聽不見聲音自然不會說話,就算勉強學會說話也是異于常人,口音古怪。而小啞兒,他能聽見也能聽懂旁人的話,卻發不出聲音。許寧替他檢查了一下,見他果然是耳膜完好,可惜道:“你既然能聽懂人言,可見是在懂事后才啞的,你可還記得是怎么壞了嗓子?生病,還是意外?”小啞兒卻低著頭,不說話。許寧看他這模樣,估摸著大概有隱情,他也不好深問,便暫時放到一邊。“如此也好,既然你能聽懂別人的話,啞與不啞也沒有什么關系?!?/br>啞兒抬頭看著他。許寧笑道:“這世上的人,有九成九都不愿意安安靜靜聽別人說話,倒是樂于對別人宣揚自己的見解。然而左右不過是想要別人諂媚罷了,聽不進真的良言勸誡。那樣的人,長了一雙耳朵好似白長,長了一張嘴勝過十張。你有這先天的缺損,正好莫做那樣的人?!?/br>啞兒聽了覺得有趣,連忙點頭,又搖了搖頭,面露苦惱。許寧了然道:“你覺得不好?是不是因為你不能說話,總會有人來欺負你?”啞兒點了點頭,心想,不僅如此,別人能逼我聽我不想聽的,我卻逼不了他們,豈不是不公平?許寧又笑了,小啞兒這才發現他似乎格外喜歡笑,笑起來有酒窩,一邊深一邊淺,淺的那一邊幾乎看不見。“有人因你身體缺損欺負你,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無知。你反抗不了,也不是你的錯,而是你無能為力。不過,這份無能為力,卻并非不可改變?!?/br>他說到這里,點了下小啞兒的額頭。“你要是做個有本事的人,哪怕不能說話,也能讓周圍人安靜聽你號令。只要你不想,就沒有人能逼得你去聽別人的。做到如此,雖不能言語,‘說’出的話卻比旁人重至千金,啞與不啞還有什么干系?”許寧觸景生情,想起自己被徒勞困于這偏院,有一腔抱負卻不能施展,一心熱血卻無處可去。他表面上是在勸解啞兒,卻也是在勸誡自己。半晌,他呆呆地坐了下來,嘆息一聲。然而他的無心之言,卻被啞兒深深記在腦海里,叫他自此立下了一個驚天的志向。再以后一番坎坷竟有幸成了那么個本事人,從而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許寧并不知道,他思緒翻轉兩下,再次翻開經書,道:“過來,我教你識字?!?/br>小小的宅院里,屬于少年的清脆聲音遠遠傳了開去。“這所謂無間地獄——”---------------啪。子彈打在rou里,發出輕微的一聲響,周圍的人齊齊抖了抖,冷汗直流。正值午夜,他們匆匆被聚集到這里,還沒明白上司的目的,就目睹昔日同僚被利落地處置。而殺死他的正是立在大堂,那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男人抬起右手,就有副官走上前去,恭敬地立在一旁。那雙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修長的手,將搶扔到一旁遞來的托盤里后,食指與拇指捻了捻,活動關節。然而手套發出的揉捏聲,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好像捏在他們心臟上。男人幾步在上首坐下,兩手交握,撐著下顎。他打量著在場的每一人,目光猶如實質在他們身上游移,直到有人再也忍不住,主動開口。“小段將軍?!?/br>那是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人,大腹便便,額頭溢滿了汗珠。“您深夜喚我們前來,又當我們面處死熊四,想必是自有用意,我們幾個不敢妄自揣測,還請將軍明示?!?/br>這位是當地警司吳有午。在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