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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放下筷子直視黃興平。「你今天來了之後,有什麼感想?」黃興平還咬著半截豆干,聽他問,便抬眼看他一下,眼底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情緒,至少沒有蔡曉若現在戰戰兢兢所害怕的情緒。「嗯?!雇滔露垢舍?,黃興平淡淡道:「地方小了點,看起來沒什麼升職空間。你這工作薪水還可能更多嗎?」「不可能?!共虝匀艋氐脭蒯斀罔F,「沒共體時艱就了不起了?!?/br>黃興平點頭,「嗯,我想也是吧?!?/br>蔡曉若嘴里的東西嚼啊嚼,盯著黃興平沒什麼表情的臉看,一整天的忐忑就又爬上心頭了。黃興平這才發現他的表情。「干什麼見鬼一樣?別緊張蔡曉若,我不罵你了?!?/br>「真的不罵我了?」「你自己選擇的人生,這本來就是你會走的路,我要是你,肯定不會走得比你更好?!顾D了頓,下了決心地說:「我這些年一直都在想,曉若,我,嗯,哥哥對不起你,真的?!?/br>蔡曉若知道他要提什麼,感覺有些許別扭,一時說不出話來。黃興平繼續說,「這是你的夢想嘛,當初你選擇來臺南的時候,我實在不應該跟你吵,也不該跟你冷戰這麼久,我知道那段時間你不好過,你自己一個人在異地,公司又剛剛起步,我聽阿姨說,你那陣子……」「欸欸欸好了?!共虝匀艨偹闳滩蛔〈蜃∷??!缚梢粤?,很尷尬?!?/br>黃興平點頭,確實都到這個歲數了,談這些心里話他琢磨了很久,講出來還是有點別扭。蔡曉若勉強緩和了那股坐立難安的感覺,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臺北?」「在趕我?」蔡曉若表情怪異對他擠眉弄眼一會,最後惡狠狠道:「對,就是趕你?!?/br>黃興平哈哈大笑,「我就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受不了?!顾贸鍪謾C滑啊滑,翻出螢幕給曉若看,這人連放假都要確實填行事歷,上頭回臺北的日子寫在五天後?!冈缇陀嫯嫼昧?,我有事,打算那時候回去,也想趁著今天跟你說?!?/br>「什麼事?」黃興平看著他。黃興平長得不算帥氣,也不是什麼型男,蔡曉若聽說,那些喜歡上他的女生,都是愛他憨厚靦腆的樣子,他不知道那些女生有沒有看見,他靦腆外型背後的強迫癥人格、折磨死自己跟別人的完美主義,以及在焦躁的碎碎念過後,會望著對方,充滿歉意又像孩子的一笑。他的長相像大熊,眼珠子黑黑圓圓的,真切地看著別人時,就是一只良善的熊。他曾經喜歡這個人喜歡到心痛。「相親。來之前我媽已經給我找一個女孩子了,在網路上聊過,感覺還行。就想,試試看吧。啊,有照片,你看看?!?/br>蔡曉若定定地看著螢幕一會,上頭的女孩子不是特別的漂亮,但很有氣質,確實是黃興平會喜歡的類型。「嗯,」意識到自己看了太久,蔡曉若連忙用力點頭?!笣M好的,試試看,也該定下來了?!?/br>「是啊。那你呢?曉若?!裹S興平問他。黃興平見他一愣,便連忙收回話,「不問了不問了,每次問你這個你都要生氣,反正啊,你自己有打算就好,真的不想結婚,晚年我也能照顧你?!?/br>蔡曉若順應著他的話乾笑,思考著得回話,卻發現此時最好的竟是什麼也不說。黃興平說,當時他脫離險境的時候,心里只有幾個念頭。一是辭掉工作,放個長假。二是好好休整過後,就找一個人定下來,別再一個人汲汲營營,每天深夜背著一身疲憊回到家,人生看似很有目標,偶爾卻會茫然不知為何而忙。「三是見你?!裹S興平說。「一定要到臺南見你一面?!?/br>蔡曉若曉得,像黃興平這樣的人,心里沒有什麼風花雪月的遺憾,很多難過的、苦痛的事情,過了就云淡風輕,即使有傷痕,他也不會回頭去感嘆曾有那麼一道疤。蔡曉若的心就是風華雪月做起來的,這輩子有太多舍不下的遺憾。說得出口的、說不出口的,難以再去回想的。蔡曉若張口,也想對當年的不告而別說些什麼,畢竟這麼一件當初搞得兄弟鬩墻、兩人冷戰好幾年不說話的大事情,總感覺需要事後為它下一點注解或辯護,好像不該就這麼船過水無痕,然而眼前黃興平的表情太過平靜喜悅,嘴正一開一闔說些什麼,眼神溫潤,蔡曉若就一句話也說不出。大四那年,蔡曉若遞出了休學申請書,他沒有告訴黃興平。休學的理由不為別的,他只是太痛苦了。黃興平在大三那年談了戀愛,那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光是兩人站在一起,就讓人覺得世界上真的有命中注定這種事。蔡曉若真心覺得他們會步入禮堂,但越是如此真心地祝福與想像,他便痛得頭暈腦脹,什麼事也做不了。他花了一年時間天天跟徐昌敏通電話,像要死了、像要去死了,徐昌敏告訴他,曉若啊,你再這樣下去,早晚要得病了。他說學長那我能怎麼辦呢?我一會像是好了,能祝福他們了;一會像是要死了,恨不得把十幾年來的暗戀都說出口。徐昌敏聽了只淡淡說:「曉若,不要說,說了你會去死,不能說?!?/br>時間撫平一切,證明學長的話是對的。曾經以為不能忍的沖動,實際上是能忍下來的;曾經以為相愛不成就得去死的,最後也活下來了;當一切難以平息的傾訴欲望全漸漸平息之後,曉若方能看清楚過去這場痛苦的戀愛全貌是如何。黃興平是初戀,是哥哥,是家人。是他痛死了也不能傾訴的愛情。「所以見到你之後,下一步的規劃就是找個好女孩定下來?!?/br>「你也……唉,曉若,你也知道我不會講rou麻的話,但哥哥真的希望你過得很好,過得好好的,你愛待在這里,我照顧不了你,但你……就是好好的就好,你懂?!?/br>「好好的就好?!?/br>蔡曉若坐在河堤邊,冷得要死。夜色太黑,只有燈塔的馀光掃過他臉龐時,能看見他凍紅跟喝紅的臉頰。他模模糊糊地往身邊摸,總算從一堆空鋁罐里摸到一瓶還剩一半的啤酒,仰頭喝乾,又多了一個空罐。冰啤酒在冷空氣中喝起來太痛苦,他頭疼地皺眉,瞇眼遠望黑色海面。「好好的就好,說得好像過去的一筆爛賬全一筆勾銷?!?/br>他心里有堆積到就要爆炸的憂傷,可惜到這個年紀,敏感纖細如他竟也不輕易哭出來了。「那當初我離開你為甚麼這麼痛,為甚麼痛到求我回去?」蔡曉若又摸到一瓶啤酒,他駝了這幾手啤酒到海邊,著實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