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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還不快過來?!?/br>溫彥之知道齊昱這是被他忽而失蹤給急壞了,趕緊抱了衣裳布包跟旁邊的老頭別過:“老人家,謝過,來日若有機會,晚生定涌泉相報?!?/br>可那老頭對他所說的話竟似充耳不聞一般,此時這山谷中花鳥蟲魚亦盡不能擾亂他視線。他那一雙幽深蒼老的眼睛好似只能看見前方的齊昱,而這一刻,他這雙眼仿似是滌過了多少年的光陰,才見到了多年前遠行終歸的親密故人。此情此景,叫這個方才還高眉低眼、出口桀驁的老人終于有了十足十老人的形容——他是真的老了,一瞬之中,他眼角清淚奪眶而出,順著面上深刻年歲的皺紋滑落頰畔,直至滴落在腳邊的草葉泥地上,融進其下深厚的土壤,再看不見了。“……平巒?”溫彥之聽那老頭唇間輕吟,喚出了這兩個與齊昱全然無關的字。此時的這兩個字,早沒了一絲一毫方才兇巴巴的叫嚷詈罵之氣,雖聲音蒼老,雖好似飽含了數十年世故,可一經他叫出口了,卻溫和得直如一捧早春初融的雪水,化在人手心回轉,意味綿長,就好似這喚人者并非耄耋,亦并非滄桑,而只是個朱顏青鬢的少年人。溫彥之被他莫名落下的眼淚嚇住,扶著老頭愣愣地問:“老人家,你怎么了?”可那老頭卻似被他一語驚醒個迷夢般,淚目中再定眼一看齊昱,好似醒過神來明白了,終是搖搖一晃,呡緊了唇角再不說話。溫彥之見他沉默,只好放開他,憂心地一步三回頭走到齊昱身邊去,被齊昱沒好氣地拎著轉了一圈仔細檢視,皺起眉問:“你怎把衣裳都換了?誰的衣裳?”溫彥之由他拉著胳膊看,向身后老頭遞了一眼:“我方才跌水里了,是這位老人家供我換的?!?/br>齊昱看著他身上的衣裳,眉間愈發不平了,只將溫彥之護在身后,向那老頭道:“老者何人?近前來看看?!?/br>可這言“近前來看看”竟又將老頭眼角勾下一行淚,叫老頭胡亂抬手擦了,卻既不上前,也不跪下,只道:“老朽是個老不死的山野粗人罷了,還入不了太上皇的眼?!?/br>“看來你還知道我是誰?!饼R昱拎著溫彥之袖口問他,“你怎會有宮裁的衣裳?你是何人?為何在此?所圖為何?”老頭聽了他這數問,卻不說話,只無悲無喜地看著他,此刻好似正將他一容一貌與腦中何種記憶相疊,根本不在意他說著什么。齊昱被他這眼神看得有些發憷,正要抬手叫人把這老頭給逮起來審問,卻被溫彥之握了手腕攔下來:“若不是這老人家和他的鹿,我大約就被老虎咬死了?!闭f著,對齊昱搖了搖頭,低聲道:“齊昱,老人家在這兒住了三十年了?!?/br>“……三十年?”齊昱聞言凝眉,目光從老頭身上掠過,又看了看此間風貌和山溪邊椅上的那張繡扇,片刻后,倏地眉目開解,之中有絲驚疑神采。身后兵士正等著太上皇下令捉拿老者,等過多時,卻聽見太上皇沉然下了令:“罷了,收兵?!?/br>兵將驚詫間問他:“啟稟太上皇,此人久居此處山林卻不為軍中發現,足見行蹤詭秘、圖謀不軌,還有這機關暗器——”“他要不軌早不軌了,何得在此空等了三十年?”齊昱低聲喝他一句,“退下,收兵。既從前你們沒見過他,往后也只當沒來過這兒,由他住著罷?!?/br>“……是?!北鴮⒛涿畹貞?,此時便規規整整再度牽馬往回走。齊昱回頭再看了那獨身立在山風里的老頭一眼,輕嘆一聲,轉身牽起溫彥之的手來,便抱他上了來時所騎的那匹馬,自己也翻身落座在溫彥之身后,執起韁繩來。溫彥之被他框在懷里勒緊了,眨眼看著那立在不遠外茅屋前的老人,皺眉低聲問:“齊昱,這老人家到底是誰?你知道了?”而齊昱卻沒立馬答他,只從那老人身上收回視線,低頭分外珍重地在溫彥之側臉親了親,“先回去罷,快一日沒吃東西了,你餓么?”溫彥之搖頭,“老人家給我吃葡萄了?!?/br>“葡萄就把你喂飽了?”齊昱失笑,“白白害我擔心你被老虎吃了,結果你倒在這兒吃果子。誰給的東西都敢要,就不怕他給你下毒?”溫彥之聞言,扭頭再看向那老頭子:“……不會的,齊昱,那老人家……”在他目光里,老頭子正從他二人身上收回了長久凝望的視線,此時只背著手轉過身,似最終圓滿或最終放下什么般,往茅屋里走回去。老頭身上依舊是那錦繡花衣,依舊是那赤足帶泥,那背影獨獨而蕭索,滄桑又古怪,卻有股寧然與超然。“他還生火給我烤衣裳了?!睖貜┲@么說。亦不知為何,他見到那滄桑衰老之人物景物,一時想回齊昱擇xue歸陵之事,不由抬手握住齊昱的手腕,心胸空茫生痛。“走吧,先回去吧?!?/br>從老頭子的絕密幽谷中出來,日頭已全然下了山,林中幽寂,有鳥蟲低鳴。回京早就來不及了,一干官吏便安排侍人為齊昱收拾了上玄宮后的一處偏殿,于是這晚,齊昱同溫彥之就在這偏殿住下了。此處本就是歷代前來祭祖的皇族暫住之處,故用度都還完備,二人在外生活多年也少用仆從,此時單是睡個覺,也不用侍人伺候,不過只叫人抬上熱水供溫彥之清洗罷了。溫彥之先進了浴房屏后,脫下老頭給的一身衣裳恭恭敬敬疊好了放在旁邊椅子上,剛爬進熱水里坐下,齊昱就過來了。他臉一熱,趕忙又更往水下沉了些,只露了半個腦袋在浴桶邊上,盯著齊昱頓頓道:“你在外面等我不好么,進來做什么?!?/br>“還生氣呢,小呆子?”齊昱勾著抹無奈的笑,拿起溫彥之才褪下的衣裳,端了那椅子過來坐了,雙手撐在浴桶沿上,笑目看著溫彥之露出浴桶邊沿的半個腦袋,抬手揉了揉他頭發,親了他腦門兒一口,“擇xue那事兒我是真想要告訴你的,只是撞上了遺詔,我在車上一時就忘了說?!?/br>“你就不能早點兒說?”溫彥之坐在水里不動,依舊那么看著齊昱,“你就是不想告訴我?!?/br>“死生事大,我怎么會不想告訴你?”齊昱覺得他這生悶氣的模樣直如個小孩,忍不住又親了他一口,“哎,溫呆呆,你總說我不告訴你,那你每次也得聽我說完了你再生氣啊?!?/br>溫彥之從水里坐起來一些,雙手疊在浴桶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公事公辦道:“你說,我聽著?!?/br>齊昱好笑地湊近了與他抵住額頭,微微正了顏色,徐徐說道:“我不是說了么,你二哥溫太師前日來找我,是被我氣走的?!?/br>溫彥之一愣,皺起眉來,這才想起這茬:“對,當時還沒說,你怎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