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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孽子!”張林芳不由分說,十多桿子打下去,氣得肺都疼:“說!你今日在戲樓里究竟砸了誰!”張公子被打得滿屋子嚎啕,捂著背大叫:“不就是個小白臉嗎!碰巧認識沈游方罷了!”“能叫沈游方親自解圍的人能是普通人?你還叫人小白臉!”張林芳抖著胡子指著他臉罵道,“你這豬腦子,老子跟你講了多少次!林家落馬,周家轟塌,近年行事需低頭!你是不是脖子大了學不會彎,非要遭人砍一刀才記事?!現下有人去知州府提老子的官道賬冊了!你這是要叫老子大禍臨頭!”“爹爹爹息怒!”張公子撲通跪在地上哭道:“那那那人確然就是個小白臉啊,他身邊跟著的,也是個小白臉啊,兩個文文弱弱的,推兒子都推不動,不過是說話硬氣些,瞧著不像大官爺!許是巧合罷了,巧合罷了……”倒但愿是巧合。張林芳忍了口氣問:“那人叫什么?”張公子糊里糊涂地回想,支吾道:“仿佛姓文,還是姓溫?”“溫?!”張林芳才吐出的一口氣又提起來,“到底姓什么?!”張公子定了定神:“溫!沈游方叫他溫公子?!?/br>——我的老天爺啊,這就對上號了。張林芳手里的杖桿哐啷一聲落在地上,扶著后腦差點暈過去,虧得小廝在后頭扶了一把。張公子雖則混賬,卻最依賴他爹,此時也是驚得眼淚都沒了,當即迎上去扶住老爹后仰的身子:“爹你沒事罷!”“……沒事你個娘西皮!”張林芳胡須顫巍巍,嘴唇都有些青紫了:“欽差劉炳榮南巡治水,身邊跟著的工部員外郎,就姓溫!他是鴻臚寺卿、太常寺少卿溫久齡的幺兒子!兼領起居舍人之職御前錄史!才華橫溢!官跳三級!御筆欽點!你居然要人家給你跪!人家連他老爹都不見得跪,你說能讓人家跪的是何人?!”張公子臉都嚇白了:“……皇上?”怪道那人說自己當不起。——何止是當不起?簡直是大不敬!張林芳抖著手揚起個巴掌,“啪”地就扇在他臉上,此時是氣得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小廝連忙將他扶去坐了,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向兒子道:“從前在京中就沒少吃溫久齡的虧,此番林家落馬亦有他一份功勞,那劉炳榮不過是個西疆來的清流,就算身為欽差,亦不會無事獻殷勤,不分皂白就查到我張林芳頭上。此事關鍵在那個姓溫的,定是他記了你的仇要折騰,這才引劉炳榮來查老子。待天一亮,你便去尋沈游方,求他領你去給那姓溫的賠罪!若是不成,再說其他?!?/br>張公子“哎哎”地應了,經此一嚇,是半分脾氣主意都沒有,喏喏站在堂中,只道聽老爹的便是。張林芳瞧著他這窩囊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么叫繡花枕頭一包草,這就是!他雖是恨那溫久齡,可人家那兩個兒子要多能干有多能干,上得九府,下得戍邊,在州司馬,進京審案。再瞧瞧自己家這個,沒把家拆了,也就謝天謝地了!人比人,真能氣死人。.卻說齊昱這邊,自然還不知張林芳已將臟水潑在了溫彥之身上。早間起來已是晌午,他給溫彥之擦了藥,又將人抱在懷里喂東西吃,正是濃情蜜意時,心已扔進糖罐里,忽聽下人在外報說,沈游方帶了個張公子來負荊請罪。溫彥之靠在齊昱后背上,端著魚湯的手一頓:“那個張公子?”——可不像是會負荊請罪的人。昨夜戲樓之中,那張公子嗓門之大,叫齊昱坐在二樓也將他言語聽了個全,此時心中所想,自然同溫彥之是一樣的。此時他由著溫彥之靠著,手里攥著溫彥之一縷頭發,烏絲纏指,仿若思緒,幾個閃念,已經想見了種種可能,不禁冷笑了一聲:“如此看來,他爹也是個耳朵長的,沒等我們找上門,自己先送來了?!毕雭磉@胥州上下,定是個官官相護的境況,否則他深夜提冊,張林芳怎會知道得如此快?必然是手已伸到知州府里。溫彥之放下空出的手支著身子,艱難地移開幾寸,看樣子就要起床。齊昱覺得他這樣子很好笑,反身把他攬回來:“你起來做什么?”溫彥之愣:“他來請罪,微臣自然要去迎一迎?!?/br>“迎他?”齊昱唇角一勾:“你,起得來?”溫彥之:“……”——起……不……來……——且,根本不想起來。且,腿疼腰疼頭疼,一動渾身就要散架。——下身依舊,隱隱作痛。齊昱突然坐直了,手搭在溫彥之腰帶上:“你若是起得來,那……”“起不來起不來起不來!”溫彥之連忙把湯碗隔在兩人中間,剛放下床沿的腳又縮回被子里:“微臣,說說罷了,皇上莫要當真?!?/br>齊昱笑著把手收回來,站起身理了理袍子,“你且歇著,好生把東西吃完,熱水隔會兒就送來。朕替你出去瞧瞧那張公子?!?/br>溫彥之:“可他是找微臣——”“你這個模樣,”齊昱俯身在他額間親了親,“朕才舍不得叫別人看見?!?/br>然后在溫彥之又紅起臉時,大步走出了屋子。.張公子果真負了荊。齊昱走到前廳時,就看見前院里沈游方正白衣飄飄地立在廊柱邊上,另有個穿著素麻中衣的男子,正捆了荊條,垂首跪在石磚上,想必就是那張公子。沈游方見齊昱出來,打招呼道:“劉侍郎?!币浑p眼睛習慣性地打量起齊昱的神色,只見齊昱是有些容光煥發的模樣,想來心情不錯。“沈公子?!饼R昱淡淡地回了,目光落在跪坐一旁的張公子身上:“這是如何一回事?”——你自己做的事,為何要問我如何回事?沈游方嘴角抽了抽,道:“張公子昨夜開罪了溫員外,今晨找到草民,說要來府上負荊請罪,草民見其懇切之情,甚為動容,只好帶他前來,叨擾劉侍郎了?!?/br>張公子跪得很端正,帶著哭腔道:“草民張澍給侍郎大人請安!草民昨夜飲酒誤事,在戲樓沖撞冒犯了溫員外,特此前來負荊請罪,求溫員外責罰!”齊昱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垂視著他:“哦?如何責罰?”張公子想起出門前,父親的叮囑,一咬牙道:“草民負荊前來,只求溫員外賜教責打草民以解不快!萬望溫員外息怒,莫為草民螻蟻之事氣壞身子!否則草民萬死所不能夠!”這戲演的,齊昱都想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