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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樹并不是一個貪污受賄的小人,遠遠不是。老秦是他的恩師,待他如親人。溫彥之緩緩蹲下來,雙手捧著腦袋,黛眉皺起,一任思緒與回憶馳騁開去。——明德十九年的十一月,工部發生了什么?……明德十八年,溫彥之在殿試中一舉奪魁,被明德帝御筆點到工部作郎中。在他的頭頂上,工部侍郎方知桐待人謙和有禮,一手工筆畫作齊絕,尚書大人秦文樹更是修??樰葜苋?,更善提點后生。他三人既是良師高徒,亦是忘年摯友。明德十九年的事溫彥之兩年來已想過千遍萬編,一切的一切,清晰到像要溢出色彩來。十月底,有內侍上報工部,說善德宮梁柱上的金漆脫落了一些,需要修葺添補。善德宮是永輝帝生前所用,乃是帝氣所在,故當時在位的明德帝也下達諭令,主點了秦文樹親自繪制梁柱彩繪,并要查看內里是否蛀蟲,將善德宮整個修繕一遍,由方知桐繪制圖紙。十一月初,修繕之事流程已定,秦文樹帶著匠人去了善德宮,逐一排查廊柱是否蛀蟲,當天卻是非常早就回到了工部。那一天秦文樹看似非常疲倦,神容憂慮,以致連正在專心繪圖的方知桐后來都打趣他,說老秦這幾日的臉都快垮到地上了。可老秦只是推說身體不適,向吏部打招呼告了半日的假,便收拾了些東西回府去了。……溫彥之目光一閃,霍然站起身來。老秦手上拿的東西……——若他記得沒有錯,當時老秦走出工部的時候,手上便抱著一個長條形木匣子。一個一點都不起眼的木匣子。那時他剛好和工部主事從外而來,碰見老秦,還向他討那木匣子來看:“老秦得了甚么了不得的東西?哪朝的名畫?都給我們開開眼罷?!?/br>可老秦卻是慌忙擺手,生澀地笑:“去去去,小鬼瞎胡鬧,快去把屯田的單子出給戶部,拖了好些天?!?/br>說罷便寒暄著,匆匆離去。此時此刻,溫彥之站在內史府二樓的書架間,直覺層層冷汗透過背上的布料,打濕了重重官服。——按照時間推斷,老秦手上的木匣里,便是那副獻給明德帝的畫?——是何畫作?為何要獻?獻后明德帝為何而喜?老秦又因何而死?——若當初他也看了那副畫,說不定……“誰這么早???”突然一聲高呼,打斷了溫彥之的思索。內史府大堂的燈亮起了兩盞,內史監曹不韙和李掌事站在樓下向上望:“怎么不點燈?”溫彥之行到二樓欄桿邊,抱拳道:“驚擾大人,是下官?!?/br>“哦哦,彥之啊,”曹不韙捋了捋銀須,瞇著眼笑得和藹可親,“在二樓找東西?找到沒?”溫彥之一早想好種種,此時只道:“皇上有些雜務,下官不知當不當記,故來參閱參閱左舍人過去的實錄,已然找到了?!?/br>曹不韙滿意地點點頭,“很好很好,彥之這勁頭,十分好啊?!崩钫剖乱埠苁切牢康乜粗鴾貜┲?。溫彥之垂首道謝,連忙下得一樓來,將自己桌案上一干桃花紙箋和軟碳裝進布包之中。正要走,曹不韙突然想起一事,道:“彥之,聽說溫大人從北郊行宮回京了,你可聽說???”第5章【不是那種滅火】夢境里的煙霞像是水霧,迷蒙在齊昱眼前?;秀遍g,他聽見朦朧的喊殺聲。震耳的馬蹄踏在虛無的大地上,隆隆作響,一切如在鏡花水月里,不真實地搖晃。忽而眼前出現一人,剛毅的面容映著冷厲的鋒芒,雙手舉起大刀便像齊昱橫掃而來!齊昱靈臺一凜,揚手出劍擋過,怒斥:“康王!如今成敗已定,你竟想弒君?”“老五!到最后竟是你……竟是你!”康王蒼白的臉上,是憤懣,亦是驚怒,再次提刀砍向齊昱:“你說過不作皇帝!你說過無意皇位!……你,你這小人!”齊昱反手挑起劍花,旋即接上當空一劍,竟一招劈斷康王的刀刃。水霧如墨,康王趔趄兩步翻身上馬,一騎絕塵,忽而遠處茅廬大火,熊熊烈烈。“給朕滅火!快給朕滅火!”齊昱呼喝著從龍榻上坐起身來,雙目猛地睜開,眸中盡顯暴虐之氣。延福殿上的太監宮女惶惶然跪了一地。硝煙戰鼓、金戈馬蹄,盡數褪去。四周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齊昱喘息著抬起頭,只見重重宮人后面,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剛好走到殿中,正呆著一張臉,不解地看向——齊昱皺起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薄被?明黃色的百花雙龍衾上,齊昱肚子的下方,大腿的上方,正靜靜地鼓著個小丘。齊昱:“?。?!”扭頭,只見溫彥之已經迅速摸出了花箋和軟碳,提手就要記——“這不是那種滅火!”齊昱憤怒地拍床,“溫彥之!不準記!”“朕命令你!不準記!”“溫彥之你聽到沒有!”溫舍人肅穆道:“回稟皇上,微臣聽到了?!?/br>然后一邊跪下,一邊默默地把這些話全都記了下來。慶元帝齊昱笑、逐、顏、開的一天,又開始了。周福奉菜時,手都在抖抖抖,周圍的內侍亦都是眼睛瞪得銅鈴大,深怕一個行差踏錯就被踢去中正院挨板子。好容易才吊著老命伺候完了早膳,周福眼見齊昱徑自出了殿門,正想轉身撤菜,卻見那溫舍人呆頭呆腦地一邊往外跟,一邊還、在、記!周福胸膛之中翻江倒海!怒從中起!終于將手里的盤子碗都甩給自己的徒弟,將拂塵一擺,兩步就沖了上去。溫彥之見自己花箋上投下了一方陰影,愣愣地抬起頭,只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周公公正立在跟前,豎著兩道灰白的眉毛,幽幽瞪著自己。好像……挺生氣?溫彥之不解:“周公公,何事???”他明明這么問了,可周福卻恨自己無法回答。內史統錄,關系重大,連皇帝自己都沒法對史官發脾氣,他區區一個太監總管,更是無力置喙。周福威脅性地虛起眼,盯著溫舍人的花箋,恨恨地搖頭:溫舍人,別再這么記了!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命!可從溫彥之的角度,他覺得周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