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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也跟著跪下。周太師沉聲道:“稟皇上,六月以來淮南伏汛頻頻,河口堤壩偶有小決,皆因填補迅速,并無大礙。臣等日前已督促沿淮各地嚴防暴雨,萬沒料到此次汛情兇猛,臣等無能,望陛下治罪!”既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且認罪態度堅決,神情誠懇。諸官很是受教。齊昱展顏笑了笑,將治罪一事輕輕掠過:“事已至此,治罪尚且是后話,今日朕想聽聽眾卿有何應對之法?!闭Z罷也沒讓諸官起來,卻點了個人:“林太傅,你先說說,這滎澤口大堤三年前才整修完,如今怎么又塌了?”林太傅略一思索,毫不猶豫道:“回稟皇上,滎澤口大堤是前工部侍郎秦文樹被罷免前督建,罪臣秦文樹貪墨治水公款,定是在河堤之中偷工減料,才造成今日……此種慘狀?!?/br>瞧這責任推得,多干凈。齊昱挑起眉頭,目光向他旁邊移了一格:“唐太保,如今有何應對之法?”被點到的唐太保心里一緊。此事出突然,他還無甚想法,可今上著實惱怒官員毫無主見,說“不知”難免受罵,于是思忖片刻,只好硬著頭皮道:“臣以為,應當阻斷北流河道,開七寶河,以恢復建元故道?!?/br>工部的張尚書抬頭瞧了他一眼,像是很不能茍同。然則今上亦討厭朝臣爭執于殿,故他也沒有馬上開口。“張尚書,”齊昱看在眼里,“你如何看?”張尚書伸著脖子道:“回稟皇上,建元故道已堙塞了二十余年,臣以為,此道難以恢復,倘若強行恢復故道,淮南北流宣泄不及,更會決口!”齊昱點點頭,又笑著點了他身后的工部郎中:“徐郎中以為呢?”工部郎中徐佑是去年的榜眼,文章寫得好,人也甚老實,只是心思不活泛,故御筆點他進了工部做主事,想讓他歷練一番。誰知兩月前,前郎中惡疾辭世,此生運氣尚好,頂替了郎中之職,跑腿之事并不曾做過。此時徐佑只當皇帝在問他贊同哪一邊,自然覺得沒有不幫恩師而幫外人的道理,便爽朗道:“臣以為尚書大人言之有理?!?/br>張尚書只覺背脊一涼,心里已打了徐佑十八個腦袋瓜:傻小子喲,皇上是問你有沒有其他意見!果然,齊昱相當和煦地笑了兩聲,“徐郎中倒是敬愛恩師?!?/br>徐佑還以為在夸自己,更是喜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皇上謬贊!”張尚書已經快背過氣去。從御書房出來,徐佑同張尚書行在后面,沾沾自得,攜著恩師的手跨出門檻,小聲道:“老師,學生今日也算是悅了龍顏了?!?/br>張尚書慪得一口氣憋在喉嚨口,說不出話來。走在前面的戶部人等聽了,皆是閉著眼搖了搖頭。常事君側便會知道,今上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比之先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尋常斥責兩句,倒還無甚大事,若是惹他笑出聲來……呵呵。嗚呼此生,自求多福就是。齊昱剛散了十幾個朝臣,正翻奏章看,又聽外面報:“吏部侍郎求見!”不一會兒,吏部侍郎董謙領著個人,恭恭敬敬走進來請了安,道:“稟皇上,昨夜里起居舍人左堂賢去了,其職空缺,蒲尚書已著臣擬了新的起居舍人,臣現在給您帶來了?!?/br>他身后跟著的人已跪下了,此時伏身道:“微臣內史府溫彥之,參見皇上?!?/br>此人吐字清透,聲音如撞玉般,一聽便是個知書達理的年輕人。齊昱從奏章里抬起頭來,見董謙身后跪著個清瘦的男子,伏著身子,不見臉,便道:“平身罷?!?/br>“謝皇上?!?/br>那人隨著董謙站起身來,一身普通的沙青色七品官服,烏紗帽下面若冠玉,眉如黛山,五官皆是恰恰到了好處,周身風骨泠然清秀,相貌是極佳的,只是他眸子始終謹慎地垂著,沒有笑意,神情簡直是內史府的特產:肅穆板正,好似老朽。名叫溫彥之?美士為彥,他倒也當得起這個名字。只不過……美則美矣,略呆。能送來御前的人,各部都是查了一遍又一遍,故齊昱也懶得再關心他來自何方,是哪一年的進士,點了點頭,董謙便自覺退下了。堂中只留下個溫彥之,齊昱瞧著,竟不由得想起了先皇來。倒不是想起了先皇禮賢下士、君臣佳話之類,而是想起了先皇臨終前說的一席話,講的都是代代皇帝的交心之句。“……做皇帝最難之處,便是行至每處必有人跟隨。若是朝臣,不想見尚可不見,可朝起暮歸總要見到的人,便是統錄皇帝起居的史官啊。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記錄在案,一人之事,乃天下萬萬人之事?!?/br>“世人皆以為皇帝是全天下最逍遙之人,豈知身為皇帝,也不可隨心所欲、暢所欲言,否則史官一筆,長留青史——萬民看顧,皆會指點,留諸后世,亦廢英明……”老舍人左堂賢是先皇留下的,早已通曉圣心。想必先皇也有暗地里發發牢sao、罵罵大臣的時候,此時往往不消他說,左舍人便會靜靜收起筆來,不做統錄,待他說完,得解胸中一口悶氣。到了齊昱這兒,也只需一句“不必錄下”,左舍人便會合上紙箋,這已是無邊的默契。默契……不知這溫舍人,究竟有沒有這根筋。唰唰唰。齊昱聞聲回過神,只見那溫舍人正站在堂下,執著筆飛快地記錄著什么。筆是內史府人手一支的軟碳,比起毛筆來更方便站立時抱箋手書,齊昱不是沒見過??晌ㄓ写巳藞坦P還包了個木鞘,生怕把手指弄臟。齊昱不由有些好笑,這就記上了。隱隱約約的,四周縈繞著絲縷芬芳的香氣。齊昱皺了皺鼻子。他十六歲起呆在關西軍中,長在行伍之間,是簡樸慣了的,素來也不喜在大殿上熏花籠,頂多散些草木氣息,這是身邊內侍、宮女人人都知曉的事情。香氣明顯是眼前的人帶進殿來的。倒也不似其他花香那般忸怩、甜膩。“溫舍人,愛香?”齊昱一邊拿起御筆點朱,一邊問。溫彥之端端正正地又跪下,板正地說道:“回稟皇上,此乃內史府紙箋的香氣,并非微臣身上的?!?/br>齊昱奇怪:“左舍人從前,也沒有過此香?!?/br>溫彥之道:“稟皇上,內史府存放史冊、實錄太多,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