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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睿已然無暇顧及世子府邸里的大小事務。最近的衛和城,風聲鶴唳,就連大街小巷的來往商客都不愿多加逗留。扶良走過了通往前院的青石路,爾后,拾級而上。“反正都免不了一死。他們若想脫身,就地處決?!?/br>幽靜的房檐下,有淡淡的嗓音飄出來,引得扶良驚詫地望過去。熏香四溢的殿堂,那端坐于鎏金彩漆龍紋椅上的人,正是多日未見的楚睿。前些時候,扶良聽聞楚睿在義烏城里見到了周饒使臣。與其同行的,還有柔利、翟魏兩國之使。三國并首——而今的天下,周饒、柔利、翟魏、無啟、三苗已然勢成連橫。想來,不消數日,紀國必有一場血雨腥風。思及此,扶良垂著眼瞼站在窗欞后。窗欞里,武將蕭利俯身將一封密折交給楚睿,禮數老練而端穆。在扶良的眼中,作為楚睿的心腹,蕭利一直未登上過百官朝堂。這樣一個蜉蝣之人,其實還有另一身份。蕭利——是王宮禁軍統領蕭謙的侄子。他能趁機爬上武官之首的位置,想來也是因為如此。楚睿之所以重用蕭利,是打算借蕭利的手,來控制整個王宮禁軍。當然,若是蕭利真如表面這般,貪圖蠅頭小利且頭腦簡單的話。想到這兒,扶良望著楚睿收下的密折,緊蹙眉梢。“世子殿下,朝堂那邊,您是如何打算的?”蕭利掬著笑意,眼里的心思兜兜轉轉。此時此刻的楚睿,抿了口茶,睨著堂下之人,旋即開言道:“那些個老頑固。既然不聽君令,那就讓他們到翠陵關去見識見識‘邊塞風情’?!?/br>紀國的國法改良,是毋庸置疑的必行之事。反對者,便是逆天而行。如若不服,就發配翠陵關好了。楚睿慢悠悠地放下茶盞?,F如今的他,地位屈居國君之下,卻是萬人之上,生殺予奪。楚睿略彎唇角,“蕭利,我要你在翠陵關解決了那些老頑固。紀國,向來只能容下審時度勢之人?!?/br>良禽擇木而棲——順勢半跪在地的蕭利低著頭,唯唯諾諾連聲遵命。墻外,午后的暖陽暖化了殘雪,陽光灼燒著窗欞上的桃花蕊。扶良嗟嘆。房里的人,都是翻云覆雨的權謀高手。至于那所謂的“人命關天”,不過視如草芥。扶良半斂眼瞼,整個身子隱約在樹蔭之下,使得冠中膏發順著瘦削的肩膀,在側臉上罩出一層陰影,表情也似乎籠罩于一片陰翳中間。“世子殿下,周饒國君……”蕭利繼續垂首,說到此處時眼底掠過一絲別樣情緒。當日義烏會面,蕭利就在楚睿的身側。五國連橫,大勢所趨。若不愿兵臨城下,只需答應周饒一個條件。“楚睿世子,我王心慈。若兩國能結秦晉之好,我王自然兵退千里之外,永休干戈?!?/br>那時,周饒使臣趾高氣昂地站在楚睿的面前,全然未將紀國放在眼里。六國之內,紀國弱小且根基不穩,縱變法強國,亦難以力挽狂瀾。周饒料想的便是,逼迫紀國就范。但處變不驚的楚睿,只立于堂上,不遠不近地望著周饒使臣,含著笑意的眼眸里閃過難以察覺的慍怒。想讓他躬身言和?絕無可能。☆、細作禍國瓊花橋下,流水潺潺;瓊花橋上,人影幢幢。不知何時,雨打芭蕉,稀冷的春風里,車輦走過的軸印,刻在初春時分消融的雪堆上,捐捐滴滴,化作流淌著雪水的低洼。繼續往前走,過往的路人腳步匆匆,其中,不乏背著行囊神情怔忡的壯年。楚睿推行之耕戰,害苦了貧民黔首,更使得紀國愈加人丁單薄。低頭一嘆,或許,六國本無寧日。而香火漸盛的祝由樹卻得了老天的照拂,日益參天。“扶良公子,該走了?!?/br>馬車外的侍從轉過臉來恭謹提醒。掀開車簾的扶良望著那棵飛煙繚繞的祝由樹,良久,方才悠悠落下一只手,“走吧?!?/br>他語調平和,眸光淡淡。車轱轆咯吱作響的時候,衛和城樓下,攔截周饒細作的守衛卻在護城河里發現了一具浮尸。“不好了!……”“周饒……周饒攻城了!”青石長街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從城外沖進來。片刻之間,路人紛紛惶然,作鳥獸散。衛和城,一陣箭雨——猝不及防的突襲。扶良想起前日蕭利唆使楚睿再往義烏議和,這才幡然醒悟,頓時一個激靈。“去王宮!”既然周饒買通了蕭利,那么,王宮禁軍里定然也有周饒的細作。周饒滅紀,自然不可放過新王。扶良的眼底蒙上焦慮,心心念念的,是那從未走出王宮的年幼濟嬰。濟嬰的生死,關乎整個紀國,更關乎人情。濟嬰不能有事!扶良蹙眉看著車簾外人仰馬翻的混亂場面,神情焦灼。馬車外,身著戎裝的侍從沉著一張臉,雙手拉拽繃緊的韁繩,很快便調轉馬頭,避開了四處飛射的弓箭。馬車朝著人煙稀少處絕塵而去——待到過了西郊驛站,扶良才驚覺,馬車竟然順著荒草漫漫的岔路往衛和城外奔去。“快停下!我命令你停下!”衛和城里,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穹。那是周饒騎兵善用的離火鳴箭。離火燎原,生靈涂炭。當下這千鈞一發之際,他是真的慌了。春雨綿綿——在扶良猝不及防的時候,侍從陡然勒馬,伸出手,便朝他的脖頸重重一擊。侍從的手腕下了狠力,扶良在天昏地暗之前,望著那模糊不清的影子駕著馬車,頭也不回的快馬加鞭。不消兩日,衛和失陷。當周饒大將攸廿率軍直入衛和城之時,王宮突然失火,那烈火灼燒之處,就是新王濟嬰的寢殿。“稟報將軍,世子府邸余孽已悉數剿殺?!?/br>半跪在地的侍衛身著甲胄聚集于世子府邸外,手執佩刀,雪刃锃亮,戾氣撲面而至。攸廿跨于戰馬之上,黑眸深鎖,嗓音有些暗啞,“可有尋到王上所要之人?”翻身下馬的將軍俯視底下一眾將士,眼底仿佛蘊含著幽潭水紋,一揚手,候在面前的將士即刻讓出一條路來。周饒大軍入境,紀國已然名存實亡。就在扶良被強行帶離的那一天,王宮貴族之列,全然匍匐于周饒鐵騎之下。周饒滅紀——陰暗的囚牢里,蓬頭垢面的男子坐在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