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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之。扶望之,扶望之……隔了門檻,他與扶叔夜靠得很近,又離得很遠。扶叔夜移步至宗祠門前,遙望著扶良隨燈盞遠去的身影,直至光影消失不見。他的孩兒,原是玉樹臨風之君子,前途似錦,又豈能被他所累,被紀國所迫。抿唇走出雕花梨坎,扶叔夜安插的護衛正一路向南。“公子,還有三里地就到義烏城了?!?/br>絕塵的馬車自暗道避開了城門守夜的官兵。跨馬的侍從在夜色中不敢遲疑,巡視了一圈,等到瞧見四面八方投射的月光靜謐下來,才降下馬頭,拉開被霜雪沁濕的厚實車簾,告知馬車中向來寧靜之人。然,風刮了良久,直到有護衛挑燈過來,燈火通明時,他們方才知曉,馬車上的扶良公子早已不見了蹤影。“不好,公子逃了!”從衛和至義烏,竟無人察覺,他們絕頂聰穎的扶良公子,已然用金蟬脫殼之計返回了衛和主城。☆、困身扶靈扶良失蹤已有十日。等再轉眸,陰霾已經由朝堂上的分崩離析落入了久久未曾平靜過的丞相府邸。正如扶叔夜心中所料,晌午剛過,濟寧王的貼身內官崔福就領著王宮禁軍到了府邸石階下。禁軍包圍整個丞相府邸時,扶叔夜臉色有些暗,眼神中的咄咄逼人化成了對扶氏一族即將面臨之噩耗的憂慮。扶叔夜被投入王宮死牢。那日,濟寧王下詔:丞相扶叔夜對朝中大事敷衍塞責,尸位素餐,以致玉毀櫝中;而今,罷黜丞相之位,扶氏一族滅其門,仆從及幼連坐;布告天下,咸使聞知。丞相府邸被查封——如此良機,王宮大臣皆念著絕不能讓丞相之權旁落。旋即,朝堂上風起云涌,多的是長袖善舞之人。紀國掀起了軒然大波,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用另一奇事迅速掩蓋。畢竟,周饒國君親入紀國求親一事在紀國百年史冊中很難見到。不消片刻,紀國上下都為接待周饒國君而亂作一團。百姓們也不再談論丞相罷黜一事。就像有了新傷,就不會理會舊痂一般,所有人都遺忘了扶叔夜月后問斬之事。他們只聽聞,丞相嫡子扶良,作為罪臣之子,正被全城緝拿。冬至的風雪更加幽深了——祝由樹下,卑微的侍從急忙撐起輕骨竹傘覆到主子的頭頂。瓊花拱橋上全都是盤查截掠的守城官兵。偌大的衛和城,還能夠夜夜笙歌之處,或許,就只有扶良踩于腳下的這片煙花之地罷了。衛和城中風雨飄搖。已是子時,屋院外皆是靡靡之音。妖冶的琉璃水簾擁著細瓷花插,幾株宋白亭亭玉立,中央一株曼珠沙華宛若輕曼絳仙,最是紅塵。扶靈苑向來被不同品種的君子蘭堆砌得恍似瓊瑤仙境,奇葩異卉,花氣襲人。作為“庭院之客”,扶良每日都能瞧見許多奇珍異草。但是,他卻無心欣賞嗟嘆,因為他如今困身于此,與世隔絕。扶良一直背對著光影,等待著重見天日。而最終,在一地碎魄光暈里,弄月館的主人肯來見他了。楚睿撩開琉璃水簾,跨進了門檻。燈影斑駁,那轉至眼前的玄色錦袍下有一雙紋蟒描絲的深青布靴,流溢出盎然之意,直耀得花光滿眼,人面迷離。“公子扶良,見過楚睿世子?!?/br>扶良恭謹躬身,揖手,視線輕緩地與面前之人錯開。他早該明了,以往那不屑貴族之身,只求云游四海,四處求學的楚睿公子,如今亦逃不開宮野之分。他已然選擇了權謀。所以,扶良再退半步,隔著凝重的氣息,望著他。楚?;帕?。他那哂笑權貴的狡黠丹鳳眼,裹挾著一種不可名狀的委屈。“扶良,是我錯了?!?/br>楚睿攬過他瘦削的肩臂,一張臉順勢貼了過來。這是楚睿對扶良自認理虧又滿腹委屈的屈求方式。而幾乎每次,扶良都會因此諒解他的過錯。他看著扶良依舊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臉,爾后擺手,無可奈何道:“楚睿,放我回去吧?!?/br>靠得很近的兩人對視而立,楚睿的臉色有些僵,半晌,嘴邊的笑容終是隱了隱。“扶良,這里……不好么?!彼Z氣悶悶。銅鼎里的炭火很熱,灰燼落下時,那滿室的芬芳也成了窒息性命的毒煙。楚睿的手搭在扶良的頭頂,“扶良,乖乖聽話,好么?”他的神情,像是誘哄三歲稚童。扶良仰頭凝視著他,“楚睿,你我師出同門,我是你的師兄?!?/br>他眼神澄澈,含著一絲泠然反駁楚睿此時此刻的行為。楚睿無端折下一枝宋白,居高俯瞰,目光帶著蠱惑與暗抑凌厲的殺伐之氣。楚睿蛻變了太多。扶良垂著眼瞼,君子蘭的余香涼薄。楚?,F今高居世子之位,他的頭頂還有昏庸無道的濟寧王。楚睿不愿他回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扶良不明,緊盯楚睿的雙眼,期望他能為之解惑。然,楚睿見他態度凜然,一時之間竟靜默不語。“足月后,我便放你離開?!?/br>陰沉的天際雪泥滾滾,連一絲月光都不見。扶良孤單地站在窗前,形影相吊。他并不知曉,月后他踏出弄月館聽聞的第一件事便是,他的父親于昨日午時三刻,被推至午門斬首示眾。而他,就連為父親cao辦喪事都不能做到。☆、君子孝悌舊事如煙,堆砌的悲切宛若沙礫尾隨流朔之風,落在鮮血淋漓的行刑臺上,落在雪地里,落在森羅地獄門。扶良知曉,每段歷史都會殘存這樣的沙礫,無人拾掇,無人提及,又跟人一樣經歷著相同的陰晴雪雨。這些淬過鮮血的沙礫,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即使看不見摸不著。就像晨起的霧氣一般,縱使鎏金的陽光想要驅逐秘密,也抹滅不了映射而生的,深深淺淺的影子。金波合離——扶良順著榮光萬丈的午門,順著父親的斑斑血跡,徑直走出了朱紅的宮墻。一路上,駐守的官兵并未出現。扶良心中有數,這便是楚睿的暗中庇護。只要他還未走入宮廷的權力中心,楚睿就能夠只手遮天。扶良站在而今鮮有人來的祝由樹下,靜靜地,守了一個時辰。傳聞,枝繁葉茂的祝由樹扎根于紀國先賢的身軀之上,攝魂通靈,能夠昭示一國興衰。自然,亦有人云,頭頂妖樹,愚昧黔首,應當一斧斷根,永絕后患。扶良不知前人栽樹之用意,只當這里是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