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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人,我走的時候正在喝奶,沒哭沒鬧。依誠和依寧在學校念書,沒見著,依禮在房里背日本假名,也沒讓人叫他。太太出來送我,被我勸了回去,要她照顧好小妹,最后是柳叔送我到了火車站。離開車還有段時間,柳叔提著行李箱子,眉頭就沒展開過,說道:“早上起得早,就沒見你吃啥,你等著,那邊有賣大果子、火勺的,我去給你買點兒,你路上吃,省得餓?!币贿吿湾X袋,一邊絮絮叨叨,“在火車上要呆一個多禮拜呢,要你多帶點兒干糧你就不帶,半道兒餓了咋整?哪有廚子給你做飯?你現在胃口又不好,啥都吃不下,還不嚼景,不知道你身子現在不一般?還非要出這趟遠門……”被他念叨得腦袋疼,趕緊把錢袋子拋給他。他接了錢去買,火車站旁邊的早點攤排著大長隊,一時半會兒也輪不到他,可算得到了片刻安靜。柳叔一直記掛著我的肚子,上一個沒留住,我又消沉了近一年,他不說,是怕再刺激我,他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這回又得了一個,看管我頗有當年看管我背書的架勢,搞得本老爺一度以為這胎要是出了丁點兒問題,他就會掏出沉寂已久的戒尺打老子的手板!八月末,正是三伏的天氣,太陽掛得高,瞅著又大又亮,但這都是假象,早晚已有了涼意,到了九月,就要披外衣了。然而上海卻不是,就連比它北邊的天津也不是。我不帶干糧,不是說嫌沉,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娘們兒,而是里面已經裝了不少東西,是帶給小弟的。兩年不見,說不掛念,哪能真不掛念?自個兒的親弟弟,走哪兒不都是心尖尖兒?這次上海之行,我抱了十分的勁頭,打算來個破罐子破摔,不查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與此同時,安全也成了大問題。我怕我回不來,所以提前把該見的、想見的,都見了個遍,死也死個無憾!只可惜了孩子……柳叔買了吃的回來,抱了一大袋子燒餅和幾個香瓜。他不胖,卻帶著老人的體態,集中在了寬厚的肩背上,肩是攏的,背是駝的,懷里的燒餅香瓜卻紋絲不動,不時有黃包車在他身前忽悠而過,他就這樣走走停停,來到我身前,腳步還沒站穩,就掏出捂在最里頭的大果子和豆漿遞了過來。我抬頭看了眼火車站頭頂上碩大的表盤,三口兩口吃完,提起箱子急匆匆往里趕。待上了火車,擠到個挨窗口的座位,柳叔便沿著站臺尋過來,將新買的燒餅香瓜一股腦推了進來。我把吃的放在一邊,扒著窗口對柳叔道:“柳叔,家里就勞你多費心了?!?/br>開車的時間就要到了,人潮洶涌,人流涌動,柳叔被推搡得東倒西歪,卻堅定的把著窗口不挪地兒,說道:“大少爺,家里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自個兒,出門在外也沒個人照顧,辦完事兒早點回來,小河沿那頭兒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隨時都能住進去。伺候的人雖少,但都是伶俐的,又知根知底兒——”開車鈴聲響了,火車長鳴,車廂一節一節動了起來。柳叔隨著送行的人流向前移動,嘴里接著說:“大少爺,你可得早點兒回來,等回來了,就別遙哪跑了,咱安安生生過日子!”火車越來越快,窗外的景物從挪動變成了飛奔,遠遠地,將站臺和站臺上的人甩在身后。旅程漫漫,車廂過道里擠滿了男女老少,一家子一家子,看似擁擠,實則涇渭分明。我落著個座位,還算好,出門在外,也沒了講究,翻出個布帽子扣臉上,迷糊到晌午方醒。醒了就覺著餓,卻又沒胃口,打眼一瞅,四周的布局有了變動,似乎已經過了幾站地,坐我對面的,也從一個中年婦女換成了一個青年。青年迎著陽光看報紙,見我有了動靜,抬眼彬彬有禮地一笑。他長得好,是個俊秀的年輕人,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襯著光亮,令人心生好感。我搓把臉,打起精神來,向窗外看看,問道:“這是到哪了?”青年人道:“馬上要出山海關了,才來了查票員,說把車票、出境證都提前準備好?!?/br>我一拍腦袋:“都睡糊涂了!”對曰:“可不是,還打了呼嚕呢?!?/br>他是笑著說的,抱怨便成了打趣。無意與他再多話,翻出證件攥在手里,打算啃個燒餅,卻沒有水,茶房又不在,只好把空水杯放在餐臺上,伸長了脖子打探茶房的位置。青年人又道:“茶房早來過了,又去了頭等車,這一時半會兒的也回不來,”拿出水杯晃晃,“我這水就剛才打的,你要不嫌乎,就給你倒點兒?!?/br>借著半杯子水,我倆徹底搭咕上了。獨行之旅很是寂寞,能有個說話的人,也是難得,不指望能把天聊個通透,只為打發漫長又無趣的時光。青年人姓曹,單名維,復縣人,才從工科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鐵路部負責研究開發,此次是公派去天津和蘇州幫助日本修建鐵路。“那我們倒是順路了,”我說,“我也得先在天津踩一腳,不過我要去的是法租界?!?/br>“法日兩個租界挨著,倒也不壞。我來過天津幾次啦,吃喝玩樂知道的可不少。起士林對面新開了一家義順和,這是哈爾濱的牌子,俄國菜做的地道,偏生開在起士林對面,兩家對著干。像我這種喜歡起士林蛋糕,又喜歡義順和烤魚的,真是為難!”我樂了:“得,這回好了,你去義順和點餐,我去起士林買蛋糕,再一會合,不就得償所愿了?”“有老哥這句話,弟弟的心算是放下了,等到了天津,一定要和你聚上一聚!”聚會并不難,隨便找個晚上的時間即可。在火車上嘎悠了足有四天,方進了北平的地界兒。下火車踏上實地,暈乎乎的感覺才略略消退,胃里不很舒服,可忙著趕路,想著早點到天津,便和曹維搭伴兒,一同去買了最近一班到天津的火車票。曹維健談,性情又開朗大方,是個討人喜歡的年輕人,有眼力見兒,會照顧人,見我難受,不多言不多語地剝出兩塊糖泡進水里,水泡開了,甜滋滋的,沁人心脾,身上舒坦了不老少。第二天凌晨,我們終于抵達天津。兩人均疲憊不堪,來不及趕路,便就近找了個旅館睡下,第二日醒來,一同吃過午飯才分手。臨別前,他找茶房要了紙筆,把他在天津和奉天兩地的住址都寫了上去,遞過來說道:“我三天之后就要去蘇州,相識一場就是緣分,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奉天,到時候記得聯系?!?/br>他認認真真的樣子逗得老子直笑。他認認真真地入鄉隨俗,用天津話問:“你笑嘛?”我認認真真地不忘根本,用東北話答:“咱倆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