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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世上有些人,你雖不會對他們過多牽掛,但你卻會為他們的存在感到喜悅,為世界上有這般樣的人而感到欣慰。這個世界上能叫程顯感到喜悅和欣慰的事物可謂少之又少,但楊胖子和mama??伤闶瞧渲兄?。所以無論如何,只要回來Y城,他都會上“新世界”看一看,盡管他不會在這二人面前收斂起他的獸氣,還很可能說上兩句不中聽的話。不過在此之前,他準備先去另一個地方探一探。楊胖子給他看的微信上的圖片勾起他的渴念,他想親眼見見他的小笨犬了。他想看他如今過得怎樣,又有些什么打算,尤其是岳駿聲上批發市場打工是為了什么……程顯在面館要了一大碗辣rou面,吃得渾身汗濕淋漓,說不出的舒暢。吃完了,他一仰脖,連湯水帶rou末全給灌進肚子,結賬的時候連腳底心都軟洋洋透著愜意。大約他吃飯吃的太專注,臨出門才發覺外面飄起了小雪,迎面撞在臉上,是濕漉漉的涼。雪片在沿街店鋪的光亮中斜飛斜舞,輕盈地紛紛墜落。落地即化,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深色的水漬。程顯縮一縮腦袋,踩著地上的水漬回去旅館,呼吸中覺出空氣里那不同往日的清新,頓時精神一振。就像是嗅到了山林的舊味,他拽開腳步,迎著飛雪越走越興奮。一種久違了的蘇生的感覺在他身體里流轉。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此刻他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意,一種屬于獸的安詳的笑意。于天地間,他忽然又找到了心之所在,一種爪子扎進泥土的踏實的感覺。這樣迅疾地走著,程顯便忘了折進旅館,而是筆直地穿過街道,沿著街后一幢幢居民樓的燈火,走到一處類似于街心花園的地方?!敖中幕▓@”說起來也是上個世紀的名詞了,在如今寸土寸金的都市圈,街心花園不是被棄置成雜物堆放地,便是被私家車主所覬覦,把這里圈作私有,大喇喇地把汽車停在這里。現在程顯所站立的街心花園,是正在迅速敗毀中的一個。歪倒的松樹壓在石桌上,花壇里只見廢磚頭而沒花草。生了銹的鐵皮蹺蹺板,底座被人偷去一半,剩下的部分被高高的石頭凳子遮住。不遠處,老路燈桿下停了一圈私家車,輪胎下的水泥還很新。附近沒什么人,除了程顯這只在微冷的雪夜里駐足的獸。四十一、程顯挨著石桌站著。他望著那棵傾斜的松樹的方向,望著路燈光在樹身上投下朦朧的光暈,光暈中有雪片的飛影。他的臉被雪水化得清涼,他的胸中卻熱乎乎的;他的面孔在樹的陰影里晦暗不明,他的眼睛卻亮亮的盛有笑意。這夜,這雪,這光暈,這樣的空氣,這沒來由的幸福充實的感覺。當此之際,應有情人在畔,當此之際,要是駿駿在這里……程顯溫柔地望著路燈下輕佻微閃的雪粒,想著這時節,那只小笨犬會在做些什么。岳駿聲這樣講究生活的情趣,他怕是也會在窗前、在樓下呆呆地望雪。他臨走的時候,帶走了一些他這大半年搜集來的古里古怪的小玩意兒,還有很多沒裝走,這次程顯全給他從H城帶過來了。他想他是不是要找個機會把東西給他送過去,還有駿駿沒帶走的衣服和其他一些東西,畢竟這些曾經都是小草包的心愛之物。他們兩個是暫時散伙了,但這些個舊日的見證還是要物歸原主。其實無論是六七歲心智的小笨犬,還是二十歲上的岳駿聲,程顯從不認為這兩者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那個將他送的玩具狗放在床上的岳駿聲,跟那個在窗玻璃上畫出兩人的名字和愛心涂鴉的小笨犬當是同一個人。要知道最后那小草包是哭著對他說“我不要做基佬”的——瞧瞧,不做基佬就不做基佬吧,哭個什么勁兒呢?彼時程顯瞧見岳駿聲哭,心里面有一種惡意的快感。此時此刻想起來當時的情景,他又不免對那抽泣的小笨犬充滿了憐惜。當然他永遠不會在嘴上說出這樣的話,他只是有點兒遺憾自己當時為什么沒有走過去把那小考拉親一親、拍一拍、抱一抱。那只小考拉需要人照顧,那只小考拉需要像他這樣的人來照顧。說白了,岳駿聲活脫脫就是同志論壇那個帖子中男孩的化身。程顯向來喜愛這樣的男孩子,他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這樣的男孩子。這樣的男孩子就跟今夜的微雪一樣,稍一沾染就能讓他振奮,即便滿空陰霾也能硬生出對生活的希望來。程顯靠著石桌站立許久,他并不在意眼下已經是什么時候,自己又在這里站了多長時間。他只是獨自一個在這廢棄的街心花園里,將希望演繹,——對著這根水泥桿子的老路燈,對著燈下舞來舞去的雪影。直到后來再也望不見光暈里飄忽來去的雪粒,他才猛然驚覺,不知什么時候,雪已經停了。霎時間,程顯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演員猶在舞臺上面沉醉,而燈光已熄,觀眾早早地散去一般。靜蕩蕩的劇院與街頭,只有他獨自一個,對著舊日的影像生出點兒瘋魔。不過對他這頭獸而言,他可不認為這是瘋魔。成獸本已是瘋魔,瘋魔獸行瘋魔事,沒什么奇怪的。這夜程顯回到旅館已是很晚。不過他向來沒什么時間的概念,仍是不疾不徐地洗漱、沖澡,還順道將換下來的內褲洗了,用小衣架晾在衛生間的欄桿上。坐在床邊,程顯翻看手機,發現楊淮放那胖子發來短信問:“如果文龍再問起你回來沒有,甚至問你住在哪里,我該怎么說?”程顯愣一下,拇指一動按了關機鍵,倒頭在床上與棉被纏綿,不知覺就睡了過去。次日,他被太陽光照醒。雪后初晴,云色復白,幾線條金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執著地照到程顯的臉上。程顯眼皮略動,一只手遮擋住這冬日的朝陽,半張臉猶依依不舍地磨蹭在枕頭上。外頭街市如常的喧嘩催眠曲一般要將他推回夢鄉,可是那執著的陽光就這么照著他,不偏不倚地照著他,像是提醒他別忘了什么事。這么一攪和,程顯不醒也得醒了,何況褲襠里那一塊也是一天不拉地準時晨起,這會兒正硬的怪難受。于是手伸進去抓上兩下,感受到掌心那一坨篤篤的搏動。片刻,程顯掀被而起,穿衣洗漱。他下樓吃了早飯,完了回到旅館房間,打開帆布包,將屬于小草包的東西用一個新包裝了。想一想,他又跑去樓下鹵菜店打包了一大盒干切牛rou并什錦菜。肩上拐著帆布包,手上拎著熟菜,程顯就這么擠擠挨挨地出門,擠擠挨挨地上了公交車,又擠擠挨挨地下來。他在岳駿聲所住公寓的那一站下了車,一眼望去,發現一切居然沒怎么變。那些曾被追他們的轎車撞倒的行道樹,后來補種上了,如今新樹苗已經長得挺大,頂上抽出了枝葉。看到這些樹,程顯臉上明顯有了波動。他肩膀一歪,緊一緊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