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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他看了一會兒,忽而想起昨晚自己的提議。當時說出那樣的建議是出于何種心理,現在回想起來很是模糊了。非要說道一二,也無非是想給這小笨犬找點事情做做,好讓他從這干活——掙錢的循環中悟得一點努力的趣味和自身的有用。岳駿聲雖說一燒燒回到六七歲,可他不是真的六七歲。若是真的把他當作稚童看待,用生活的安逸把他圈住,雖說沒什么不可以,可好像終究損害了一點兒什么——到底損害了什么,程顯不善言辭,沒法說個透徹。一些高高在上的字眼在他心底閃過,諸如“人格發展”“潛力開發”之類。程顯對這些虛虛實實的概念不感興趣,他可以感覺出那么點兒意思,覺得差不多就是那樣吧。他甩甩頭,將這些形而上的念頭甩個干凈,伸個懶腰去洗漱。實際上對他來說,這小笨犬整天被他栓在褲腰帶上才好,什么人格、潛力、發展,都是他壓根兒不在意的東西。在他看來,岳駿聲只要能吃能睡,能說能笑就好,他打心底里不需要岳駿聲去愁煩更多的事。畢竟從他的角度來看,一個傻乎乎的小笨犬才更加容易聽他的話,更不會離開他,要是岳駿聲回到二十歲……“噗啦啦啦啦——”一口帶牙膏沫子的漱口水吐到池子里,程顯一甩頭,把所有不順心的念頭都暫且甩到一邊。窗戶敞開著,碧色蔭蔭的琵琶樹后面,晨風將“餛飩面”“叉燒包”“酸辣湯”的叫賣聲遙遙送來。水管子里的水嘩嘩地潑到臉上,程顯猛地擰上水龍頭,扯過毛巾,一面揩抹一面回去臥室,去看他的小考拉醒來沒有。結果還沒走進去,就聽見里面一聲聲地叫“程程——程程——”他一進臥室,就見那小草包將一床空調被東拉西扯,且把枕頭摔到一邊,撇拉著臉,帶了點兒起床氣地問他:“程程,你去哪里了?都不帶我……”“我去出恭,怎么帶你?”程顯照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只腳丫子打了一下,“你是接著睡覺,還是起床跟我一起吃早點去?”岳駿聲半掛著腦袋,就這幾秒鐘光景便又要睡倒的模樣。聽了程顯的話,他突地一梗脖子,心魂明明還在夢鄉里呆著呢,“我跟程程去吃早點,吃早點……”扒著兩只手往床邊爬。程顯見到那圓溜溜的屁股蛋兒朝自己這邊撅著,忍不住心癢癢,他上前一步,伸手過去就揪了一把。“干嘛?”小笨犬的起床氣還沒消呢,突然被襲,還揪得挺疼,就出聲抱怨了。夢的云霧一下散開,他抓著白天穿的短衫褲不禁發愣,——揪屁股是不是跟揪別的地方不大一樣?揪人屁股好像有點兒不一般的意味在里面,是不是這樣的?程程揪我屁股,是不是跟程程親我嘴一個意思呢?嗯……岳駿聲抱著衣服發著呆,面頰上騰騰地似乎又燒上一層。他從下往上偷偷地覷程顯,卻在同一時間感到自己那不聽話的小混球又硬梆梆地撐起一片天地了,——“我、我也出恭去!”丟下這么一句,小笨犬落荒而逃,逃去衛生間,“砰”地關上衛生間的門。程顯站在原處,望著衛生間的門,很了然地笑了笑。小吃店的木桌邊,程顯與岳駿聲面對面坐著吃餛飩。餛飩、五香蛋、牛rou鍋貼攤開一桌,香氣互招,好一會兒兩個人吃得頭也不抬。桌子架在一塊不算平整的地面上,程顯這邊略低而岳駿聲那一面略高。本來店老板找了塊碎磚頭墊在一只桌腿下來保持平衡,這會兒不知道什么人把轉頭踢到了一邊,讓這小木桌成了咯啷咯啷的瘸腿。盤子里的五香蛋從這頭晃到那頭,程顯低頭一看,伸腳把那塊碎磚頭撥過來,墊在桌腿下面。盤子里的五香蛋終于不再滾來滾去,程顯用筷子點一點,對岳駿聲道:“趁熱把雞蛋吃了?!?/br>岳駿聲專心致志地對付碗里的湯水,嘴巴忙不過來,鼻子里“嗯嗯”地應著。程顯喝光了餛飩湯,把碗撂下,不急不忙地挾了一塊鍋貼。他一邊吃一邊注視著岳駿聲,看他如何一點一點自己地剝雞蛋殼,如何喝一口湯水、咬一口雞蛋。街巷中人來人往,“叮鈴鈴”“滴滴滴”“嗚嗚嗚”,擠滿了精干的老太、遛狗的老頭、買菜的中年婦女和被大人拖著往學校趕的小孩兒。離程顯他們所在的小吃攤不遠,就是一所小學,校門在轉彎過去的那條街上,坐在這里看不見。程顯用那種渾不在意的獸的目光四下打量,他留意著這條街上各家小店的名稱和位置,像是五金店在最西邊,文具店直對路口,橫過來是一溜飯館和小吃店。他還認出這一帶常見的一些老面孔,這個小老板,那個小老板,——這種對環境的注意力源于獸的習慣。末了程顯又把視線落回到岳駿聲身上,“……昨晚問你的事,你想好了?”小草包眼睛下邊泛著點兒陰影,看來是沒怎么睡好?!拔覜]想好,不知道該怎么想,我只想給程程幫忙,每天都跟程程在一起?!毙”咳嫔下吨粝?,每問必說大實話。動腦筋和做決定對他來說,都是跟做算術題一樣的難事,頂好一直有人來告訴他下面該怎么做,好省去他的痛苦。程顯非常樂意來充當這樣的角色,于是他一下就替岳駿聲拍了板,“那就每天跟著我,有勞有得,多勞多得,就這么定了?!?/br>話一出口,岳駿聲臉上馬上就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班?!”小笨犬重重地點頭。那一天起程顯就正式雇傭岳駿聲做他的小“賢內助”。若是公司有活,他就帶上岳駿聲挨片兒挨片兒地跑,跑熱了,來到街旁的文具店,買上兩大盒冷飲,餓了的話就上熟食店炸雞檔買上一袋子rou和雞脯什么的,兩個人悶頭吃得可過癮。隨著白天越來越長,知了也越叫越高亮。程顯有活就接,沒活就窩在家里閑整。外界的消息,他很少關心,偶爾買份報紙瞅上一眼,從沒發覺什么新意。他用假身份證辦了個當地的手機號,買了個帶流量的套餐。隔三差五他用手機上網,盡是搜索Y城和H城的新聞。小笨犬有好奇心,對程顯的好奇心。每一次他看見程顯坐在那兒擺弄手機,都會湊過來問:“程程在玩什么?”心里存著小小的嫉妒,嫉妒那個小小的扁匣子跟他搶程程,占去了程顯的注意力。于是當程顯把手機遞給他看的時候被小笨犬斷然拒絕:“我不看這個,這個壞,電視機好?!薄驗殡娨晞〔桓麚尦坛?。在岳駿聲心目中,程程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做什么都得帶上他,于他與享所有。他討厭那些單獨占去程顯注意力的事物,比如手機,比如馬桶,比如程程洗澡的時候不讓他進去的那十來分鐘。誠然岳駿聲總是努力地做個好孩子,大多數時候他也都是乖巧的,但他也有自己的小脾氣和小私心,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