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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的,鐵樹一般的木頭樁子,還能開出花兒來?” 張儀嘖嘖兩聲,“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真真兒的鐵木頭開不了花?” 魏冉悻悻,再不作聲。張儀見他不再說話,也覺得無趣,側身與自家媳婦兒道:“鏡妹,不過一個墨家丫頭,何故費如此大力氣留住她在咸陽?!?/br> 明鏡看著那丞相府大門,卻搖搖頭,對張儀道:“留不住的,不過為她鋪條后路罷了,免得她日后后悔。我若真想留住她在咸陽,又何必昨夜廢了那許多功夫,給老師寫了那一大封羊皮書信?” 張儀嘿嘿笑了兩聲,道:“素不相識的人,如此心善作甚,竟不像你平日作風?!闭f著,動手捏了捏明鏡的臉頰,笑道:“可有人私下換了我妻去?” 明鏡抬手拍開張儀的手,嬌嗔瞪了他一眼,只道:“一個孩子罷了,我難得心善,不成?冉弟還在呢,你少動手動腳!” 魏冉翻了個白眼,只徑自朝廳堂內里走去,大喊道:“儀兄,嫂子,可有早飯吃無?!” 丞相府內歡聲笑語,一門之隔以外,白起三兩步跑下臺階,抬眼便見有仆從牽著一匹馬候在廊下,見白起出來,當即雙手將馬鞭韁繩奉上,白起心下頓生詫異,卻來不及細想半分,只翻身上馬,伏身馬背上,馬鞭一抽,黑馬高聲一嘶,撒開蹄子跑出寬巷,沿著咸陽城大街直直朝南面城門而去。 浩浩渭水逶迤繞著咸陽城東向而去融入黃河,咸陽城外的官道沿著渭水東去,一路十里一長亭,如今日頭初升未久,浩大官道上只見兩匹馬拉著一輛青銅軺車,孤零零地順著官道一路向東。不遠之處,一騎黑色打咸陽城而出,馬蹄如飛,黃沙揚起,直直朝著那青銅軺車而去。 黑影打旁邊掠過,蔣泊寧坐在青銅軺車里頭,只慶幸臨出發前取了舊布來將這青銅軺車的傘蓋圍了一圈,要不然,這大太陽烤得,可不得將她給烤熟了。青銅軺車晃晃悠悠,蔣泊寧昨日晚睡,今日又早起,此刻只覺得昏昏沉沉,雙眼迷糊著要睡過去。正要入眠,忽地渾身一震,只覺得那青銅軺車狠狠一晃,兩聲馬鳴嘶嘶交疊,軺車停了下來。 蔣泊寧被帶著晃蕩,一個不穩,一頭撞在軺車傘蓋柱子上,揉著腦袋嗷嗚叫著疼,朝外頭大喊道:“作甚了?怎么抖得這樣厲害!” 布簾外頭馬夫道:“看樣子是個兵士,少姑可瞧瞧認不認識?!?/br> 蔣泊寧揉揉腦袋,手腳并用爬起來,挪到軺車前頭,伸手撩開布簾,一抬頭,只瞧見青天烈日下頭,白起坐在馬上,身形高大,手中緊緊攥著韁繩,眉心緊蹙,雙目炯炯,如同鷹隼一般,直直盯著蔣泊寧。 第27章 蔣泊寧一撩開簾子,便見那白起這樣一副羅剎面容, 一瞬間只覺得自己似乎剛剛到這戰國世界, 又回到那巴蜀深山之中,一面恐懼著這秦國殺神,一面又得自己壓下自己的恐懼, 喉頭艱難吞咽一下, 扯著嘴角笑道:“好巧, 你這是去哪里?” 白起偏過頭, 垂下眼眸去,過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肩頭微動,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聽說你要離開咸陽?!?/br> 蔣泊寧爬出軺車,膝行到前頭垂膝坐下,點點頭道:“是了, 我要到鬼谷去尋鬼谷子, 丞相與夫人贈了我地圖,還托了……” “為何一聲都不曾與我說?” 白起聲音沉沉,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壓抑著的怒意翻涌,叫蔣泊寧想要再縮回軺車里頭去。 蔣泊寧抿抿嘴唇抬頭看他,道:“我想你軍中未必有假,何況我這一去, 也并未與旁的人作別?!笔Y泊寧心下暗忖,別什么呢?她這又不是去旅游的,依依惜別該是有歸期才做的事情,她這一走,只是拍拍屁股不回頭了,何苦呢? 白起聽了蔣泊寧的話,卻未回應只言片語,只手攥著韁繩立在馬上,大太陽下,黑冠黑衣黑馬,宛如一座雕塑一般。 蔣泊寧抬手擋了擋陽光,擰著眉頭,另一只指了指百米開外那山坡之上的長亭,道:“去那兒坐一會,你覺得如何?” 白起轉過臉去,順著蔣泊寧指的方向瞧了瞧那小小長亭,沒說話,只點了點頭,一扯手中韁繩,便引著馬往那側過去。車夫亦會意,手中馬鞭輕點,驅著青銅軺車饒了緩路上了山坡,在長亭前緩緩停下。 蔣泊寧扶著車夫的手臂跳了下地,拍了拍衣衫,往眼前的長亭走去。這長亭四面透風,建在這山坡之上,更是暢快舒適,亭中放了套木案軟墩,白起早已跪坐在木案一側。蔣泊寧走過去,道:“你怎知我今日要離開咸陽了?”說著,蹲下身來拍了拍那軟墩,盤腿在白起對面坐了下來。 白起道:“方才從丞相府出來?!?/br> 蔣泊寧眼睛一亮,只道果然是張儀與明鏡做的手腳,又問道:“平白無故的,去丞相府作甚?休了假,特意去尋我出去玩么?” 白起嘴角微動,乜了蔣泊寧一眼,說道:“新任咸陽令魏冉昔年在我家鄉郿縣當過幾年縣令,與我族叔白山將軍有些交情,我在軍中得了假,住在山叔家中,今日清晨魏冉突然登門,邀我同去丞相府,我想著……”白起的話一瞬頓住,抬眼看著蔣泊寧。蔣泊寧不解,亦歪著頭去看他,只等他說下去。 白起驀地看向別處,繼續道:“到了丞相府,方才知曉,你要離開咸陽了,連歸期都沒定下來?!?/br> 蔣泊寧點點頭,低下頭去思索了許久,卻是道:“木頭啊,如今這咸陽城表面看上去一片祥和繁榮,但地下暗潮翻涌,你一定得小心。雖然你在軍中,也沒什么可擔心的,我只有一句忍不住說,你日后無論如何,切記切記不可違抗君王旨意,還有就是……” “泊寧?!?/br> “嗯?”蔣泊寧抬起頭來,直勾勾看著白起,尚不知為何他要打斷自己的話,只等著他開口。 白起眉心微皺,那雙細長鳳目亦微微瞇起來,看著蔣泊寧問道,“你如實回我,你去鬼谷,究竟是為了做什么?” 蔣泊寧一愣。這木頭,是知道了什么嗎?不可能啊,她的來歷,只有她與唐姑果兩人知道,再無第三人能夠告訴白起。 山坡上山風驟起,獵獵風聲之中,蔣泊聽見白起字字擲地有聲:“巴子梁地動、二十萬降兵、蘇代,到如今你又在這臨別時勸我,不可違抗君王旨意。這一樁樁一件件,不是誰信口胡謅便能說出來的,你倒底是何人?” 長亭中山風回蕩,帶著渭水平原上頭烈日的溫度,那一瞬,卻叫蔣泊寧覺得脊背都涼透了。 她一直覺得白起不過領兵打仗的木頭塊,老是沒甚表情,人木木的,說話也直來直往的,卻沒想到這塊她最安心的木頭樁子,卻是這樣心細如發,將每一個她忍不住壓不下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