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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轉角無人處,他轉身沖人踢出一腳。親衛被揍,反而跪下來挨著,一點怨言也無。 他踢夠了,緩下來松了好幾口氣,慢條斯理道,“起來吧?!?/br> 親衛起身,趕緊將衣服上的腳印和塵土收拾干凈,站旁邊候著。 他看那親衛一眼,“怨我呢?” “沒有?!庇H衛忙道。 “恨我吧?” “不敢?!?/br> “不敢?”朱世杰冷笑一聲,“是不敢不愿,還是不?” “小的對世子除了忠誠和感謝,沒有任何情緒?!庇H衛恭恭敬敬道,“若不是世子,咱們這條爛命早就沒了?!?/br> “行了,行了?!敝焓澜軈挓┑?,“給我闖了那么大的禍事,只在營里綁了幾天。來郡城,父王責罵的還是我,與你們又有什么相干?”他嘆口氣,看著不遠處高大的圍墻,“倒是讓延之出了一回風頭,那小子運氣怎地那么好?居然讓他逮住京州王馬家的小兒子了。我那個父王啊,現在真恨他不是自己親兒子?!?/br> 這話,親衛便不敢接了。 “算了,若非他的好運,我五牛道那關也難過?,F在父王責罵我,也要給下面人一個交代。道理雖明白,然日日如此,也是氣悶得很——” “大哥?!?/br> 街轉角處傳來盧士信的聲音。 朱世杰對那親衛使了個眼色,人立刻走開。他這才換了笑臉,轉身道,“士信???” 盧士信吊二郎當地跨刀出現,“大哥,又被義父罵了?這三天兩頭的,沒完沒了呀?” 朱世杰搖頭,“你不是出城辦事,怎回來了?” 盧士信啐了一口,“延之的二舅子辦事真他娘不牢靠,明明派人來說今兒到,老子都去城門口守半天了,到個屁啊。我派快馬去看了,起碼得明兒了。他們半道遇上暴雨,躲雨耽誤了路程?!?/br> 朱世杰沉吟著,沒說話。 盧士信走近些,蹭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哥,你這回真是讓延之出盡風頭。什么時候也幫我安排下?” “你也來取笑我?”朱世杰捶了盧士信肩膀一下,“自家兄弟,沒必要吧?!?/br> 盧士信抹了一把鼻子,“就自家兄弟,我才當你面說呢。有那起子人亂說話,你也別進耳朵。延之若不是因為你,能丟下熱乎乎的新婚娘子奔去五牛道?守了兩三個月幫你逮住那姓馬的小子交差?咱們大營是燒了,課這會兒龍口的糧不馬上就到?再有,過兩三月新糧也要收了,我看大差不差也能補得齊整,誤不了義父的大事?!?/br> 朱世杰不說話,緩緩向城樓的方向走。 盧士信便跟在后面啰嗦,“今兒我逮著你家那黑皮狗下面的人說閑話,給死揍了一頓。嘿嘿,敢在我面前羅唣,當吃素的呢?就小姐多事,聽見說我揍人,趕緊跑過來勸架,沒意思——” 朱世杰兄弟七八個,姐妹無數,只有一個同母的meimei朱襄。他領著守大營的差事,算是得了父親重用,但那幾個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個個勇猛善戰得很,加之性格討厭,被盧士信稱呼為黑皮狗。 朱世杰勢單力薄,幸而朱襄從小舞刀弄棍,也是個領軍的人才,且幫著他,才令他不至于吃虧。 只這次差事辦得不好,恐失了許多民心,父王部下那些老將沒一個肯給他好臉。 往日,父親重用的幾個幕僚對他異常親厚,這次卻也沒人為他開脫。只魏先生不輕不重說了幾句話,然后另提了個計策,將父親的注意力轉走。 他頗有些失意,更聽不得弟弟們的事情。 “我等人也沒等到,要揍人也走不成,只好回來。計劃要去找那個柴少爺喝酒,哪兒想遇上大哥了?大哥,咱們喝酒去?”盧士信極力邀請,“先生那邊不是有燒酒么?我且去摸一瓶來,咱們再去錢少爺那兒弄點rou——” “襄小姐抓著柴少爺喝酒,怕是不會讓他進房門了?!敝焓澜苊銖娙⌒σ痪?。 柴少爺全名柴文俊,乃是一士族少爺,善做文章。他從小被朱襄折服,鬧著家里定了親,與去年中完婚。后朱襄堅持在軍中,他便帶了自家一隊護衛,跟著混在軍中。只他為人文氣,有些酸巴巴的,愛講究個天地人的道理。朱襄不耐煩聽他廢話,也不喜他喝酒,定了諸多家規。 飲酒后不許進臥房,只其中一條而已。 “沒事?!北R士信拉扯著朱世杰,“走,咱們去散散。大家都憋了很久,也該放縱一回?!?/br> 朱世杰當真同意,先去尋柴文俊匯合,盧士信自去取酒。 盧士信從后門入郡城城守的府邸,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摸到魏先生的臥房,從箱子里摸出來幾包好茶,幾瓶燒酒。他拋空中掂了掂,感覺夠了后才要走。 不想外面回廊卻傳來說話的聲音。 “京州又來了使者,言說議和。依先生之見,是真議和,還是?;ㄕ袑⑷伺厝??”渾厚而中氣十足的,乃是青州王。 “議和不見得,要換人回去倒是真的?!鼻辶了斓?,是魏先生。 “若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河口,倒是好事?!?/br> 青州王和京州王對峙,一屯兵河西,一則在河口擺下陣來對峙,誰也不肯讓。欲奪京州,先占河口。 魏先生便笑,“王爺既有主意,還來說笑?” “拿不定主意,找你討顆定心丸吃吃?!崩贤鯛斔坪鯂@了口氣,“世杰平日穩重,關鍵時候總是撐不起來;下面幾個勇武有余,卻滿腦子打打殺殺。襄兒倒是個好的,奈何只一女子。用那馬小子換河口,這事得找個好人選去辦。想來想去,諸多兒子義子里,除了延之,竟然找不到合適的人?!?/br> “王爺千萬別這么說。延之上回惹的禍,我讓他好好反省,現還沒夠時間?!?/br> 盧士信躲在窗戶陰影里,戳開了一點點窗戶紙。 只見老王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早沒了朝議時候的嚴肅,仿佛一個可親的長者。他道,“我夸延之,你也別跟我客氣。他若當真不好,你恐怕早揍得他不成人樣。只一個,他什么都好,就是對士族成見太深。明明能找別的辦法處理,通通一殺了之,這豈不是和天下士族作對?再加上他那個出生和經歷,再他那個娘,哎——” 魏先生默默不語。 “幸好還年輕,且磨磨性子?!?/br> “那王爺的意思,便是定下來要他去?” “是?!崩贤鯛旤c頭,“我欲拿京州王的幼子換他的河口。他只要愿意退出河口百里地,我便放他兒子走。在河西和河口之間的五指橋會盟——” 盧士信不再聽得下去,捧著酒從后窗翻了出去,一路躲閃著出府。 五月已是初夏,天氣有些燥熱。 他摸一把額上的汗水,找人要了一匹馬,直奔城樓。 河西郡城乃是一個大城,更是一個雄關,夾在兩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