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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一晃悠過去了。在這幾百年間,他依舊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為明月駕車。但是有時候,他會借著職務之便,悄悄溜下凡間,混跡在凡人之中,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只有置身于他們之中,他才發覺自己是活著的。然后,他在人間認識了一個和重淵一樣離經叛道的凡人女子。她叫陸欺霜。重淵質疑天道,她質疑倫常。從她的身上,望朔依稀看到了煙嵐的影子。他聽著她口口聲聲說著要拯救凡人——或者說,凡人女子們,讓她們不再受到倫常的壓迫,他不由得想起那個舍生為六界的“一線生機”,又想到了直言天道不公的重淵。——重淵和煙嵐又有什么區別呢?誰能證明重淵的理想是錯的,煙嵐的理想是對的呢?也許天道真的不公呢?望朔很能肯定,如若需要重淵自己犧牲性命,去推翻那被他認為是不公的天道,他肯定也是愿意的。陸欺霜到底會成為煙嵐一樣舍身濟世的圣者,還是重淵一樣的魔君呢?他覺得自己留戀起了這個凡人女子。他對她的感情,比喜歡要深,卻也談不上是愛。所幸,陸欺霜似乎和他是一樣的人。兩人在一起渡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直到有一天,陸欺霜告訴他,她有了身孕。“如夜,你說,這個孩子應該叫什么呢?”沈如夜是他在人間的化名。望朔看著眼前清麗的女子:“這個孩子姓什么呢?”陸欺霜的眼睛彎了起來:“如果是個男孩,就姓沈。如果是個女孩,就姓陸。你說怎么樣?”“好啊?!蓖沸α似饋?,伸出手微微貼合著她的小腹,喃喃道,“無論男女,這個孩子便叫‘厭夜’罷?!?/br>——及至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地厭棄著自己。他和陸欺霜絕非真心相愛,但是他卻是很留戀她,希望能和她生下孩子的。他自覺是對不起這個孩子的,他是天上的月神,不能如同尋常的父親一樣教導、愛護自己的孩子。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守護這個孩子。“如夜,你是天上的月神,想必看慣了滄海桑田,世事更迭,那么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标懫鬯兆×怂旁谧约盒「股系氖?,眼神卻看向了遠方,“真心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呢?”沈如夜短暫地回想起了重淵。他真心愛他嗎——應當不是吧。他雖然嘴上說著在意那位魔主,但是他卻從沒有為對方而放棄任何東西,即使在天庭的利益和重淵之間,他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站在天庭那邊。他也聽過許多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那些故事里,相愛的兩人全然不顧周遭的一切,為對方放棄了所有。因此……他應該是不愛重淵的吧。“我不知道?!蓖纷罱K只是搖了搖頭。然后他笑道,“你難道愛上了什么人嗎?”陸欺霜也搖頭,然后對他笑道:“我也不知道啊……?!?/br>☆、第124章明月不皈(二)望著陸欺霜美麗的容顏,望朔的思緒又飄回了兩人初見后不久的情景。他第一眼見到陸欺霜時,便覺得她的眉眼和那故去多年的“一線生機”依稀有些相似,卻不料她真的是煙嵐的轉生。時隔數百年,魔主重淵韜光養晦,開始舉兵攻打人間,而陸欺霜憑借了自己所司的天命,竟以凡人之軀讓對方鎩羽而歸。兩人在獄谷的戰斗可謂驚天動地,而望朔駕著戰車在夜空飛馳而過,平靜的目光淡漠地掃過了殺得你死我活的兩人。任憑那兩人渾身掛彩,兵戈相接,他持著銀色韁繩的手竟不見絲毫的顫動,仿佛正在廝殺的不是他的兩位知己,而是毫不重要的什么人。他們相殺,也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他雖不希望看著自己的兩位知己兵戎相見,但是陸欺霜與重淵各自為了自己的理想而戰。這場戰斗和他毫無關系,他不會,也不該去插手。——他和重淵的立場截然相反,一場情誼也如夢似幻,如今回望起來不過鏡花水月,浮光掠影。只是令他感到遺憾的是,即使不過春風一顧,他亦清醒得緊,竟還知道自己的立場,從未為了情感妥協哪怕一絲一毫。這場夢,從頭到尾他都是清醒的。也正因此,他從未體會到傾國大夢里應有的銷//魂蝕骨的滋味。——他和陸欺霜也終究只能止步于知己。陸欺霜的心太大了,就像是煙嵐一樣。她就像一只雨燕,就算折翅,亦不屈不撓,有著無人可攖其鋒芒的意志。關于煙嵐和天帝太昊的事情,望朔有所耳聞。為了理想而離開那與自己相守萬載的帝君時,煙嵐未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輕易地便舍去了自己的生命,撕裂了自己的魂魄,從此這六界之內再無仙靈煙嵐!陸欺霜和煙嵐太像了?;ê恼媲?,現在未能留住她,以后說不定也無法留住這個女人。而他自己呢?他將一切倒是看得透徹了,可是他該如何自處?羲和后來問他,他為什么竟然能對這兩人的廝殺無動于衷。但是望朔只是淡淡地笑著,容貌像是被霧氣籠罩的江面,蒙蒙如同煙然,看不出喜怒哀樂。“對于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來說,勝了縱然可喜可賀,但是敗退甚至身死,雖敗猶榮?!?/br>…………雖然陸欺霜當局者迷,又或者她其實只是由于種種可能的原因而裝作糊涂,但是望朔卻很是篤信她愛上了那個百花山的掌門。說來也好笑,他雖然從來沒有愛過誰,也不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但是從陸欺霜的眼神中,他卻能輕易看出了她的思緒。那冰泉一般清冷的聲線,只有在提起花蝴蝶的名字時,才會染上柔軟的溫情;那雙終年彌漫著風雪的瞳孔,也只有望向花蝴蝶時,才會盛滿了笑意。他看出了她對那人的愛慕。于是他覺得自己是該退出她的生活,并祝福她有一段美好的姻緣。但是陸欺霜卻拒絕了姻緣,她心有別的顧慮:“你曾經告訴過我,是至陰至寒的心法,修煉者需斷情絕愛,否則很容易功虧一簣,走火入魔,是也不是?”望朔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選擇修煉?!标懫鬯獔远ǖ赝?,“情愛無益,徒增煩惱。請你抽取我的情絲罷?!?/br>望朔失神地看著他,心中五味陳雜,也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他想要贊揚她為追求大道寧愿拋棄一切,需知在通常情況下,只有拋棄在人間的一切執念,凡間的修士才有可能羽化登仙。他又想勸阻她莫要辜負花蝴蝶的一片情深——他是見過這位陸欺霜的心上人的。那百花山的女子雖修行的是采陽補陰的媚功,為正道修士所不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