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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規矩矩地合手行禮說一句“小姐好”。 頃刻一度轉身,變成了鬢發散亂地提著燈籠,推開廚房門喊著“陛下”的羅女官。 如今她梳著單髻,面容正值一個女子一生當中最美好的模樣。她關上門,看著她認真地喚道:“殿下?!?/br> 不歸眨過眼,擺出漫不經心的神色:“怎么了?” 羅沁久久看著她,輕問:“您吃藥了么?” 不歸莫名覺得她在罵人,揩了揩指尖道:“自然是按時服藥的,這等小事不必你一個堂堂的內務女官來叮囑?!?/br> 羅沁面無波瀾:“那么再容奴婢多舌。殿下,自甘城回來,您的時疫除盡了么?” 不歸亦不改其色:“慢慢休養,遲早會拔除?!?/br> 羅沁靜默了一會,換做是旁人,早在那目光下顯露了端倪。 不歸溫聲:“若是沒什么事,不如下去休息?!?/br> “小姐,您的生死也決定著我的生死?!绷_沁忽然開口,“即便來日我不為奴,您依然有掌握我生死的權。我也將后生運數押在殿下身上,與你休戚相關的還有很多人?!?/br> “誠如南地一派將榮辱押在定王身上,也有許多人把身家抵在殿下身上。殿下,你的命數決定了我們的后路?!?/br> “這是我方才在勿語齋中的床榻上發現的?!彼龔膽阎刑统鲆环脚磷?,邊上有細細的血絲,“倘若……有一天你命數將盡,小姐能否先不著急為其他人安排退路,先對阿沁透露一二?” 羅沁眼中浮現了復雜深邃的東西:“好歹,讓阿沁有個準備?!?/br> 不歸靜了良久,沖她微笑了起來。 “阿沁,你的后路不是我?!彼χf,“是叔公和思鴻?!?/br> “你不是楚家奴?!辈粴w指自己,“我才是?!?/br> * 清脆的巴掌聲響在馮氏家祠里,受刑的人跪得筆直,又把臉轉向了正面。 御史馮建山一見他這無動于衷的表情便起邪火,喝令左右道:“家法!” 左右低頭的家奴機械般上前,掄著竹棍往他背上打下,沉悶的聲音此起彼伏,并未把脊背打彎。 馮建山怒道:“父親老來得子,憐你為幼,自小到大從不肯短缺你一毫半厘,扶持你來到如今——你便是如此回報你的父兄?” 馮觀文咬著牙不出聲。 馮建山愈加憤怒,奪過了家奴的杖刑用力地打在他肩背上:“你究竟把宛妗藏到哪里去了?!” 馮觀文撐不過,被打得伏到地上,冷汗直滴到地上。 他在汗水里抬眼看家祠上的牌位,咧開了笑:“妗兒這會……怕是早出了長丹,順江到了……風動山水吧?” 馮建山憤怒地揪起他吼道:“那是我的女兒,放在淑妃膝下所養的未來中宮!她也愛慕她的表兄!你斬斷了她后路、我們的后路!” 馮觀文推開他的手,擦著唇邊血沫漠然地扯唇角:“那是你們的榮光,不是我們的?!?/br> “我們能翻遍長丹,也能翻遍南地!你等著瞧,我必能把宛妗找回來,送她進定王府、扶她上那后位!”馮建山憤怒得口不擇言,“你從前與現在皆身在榮光之中,將來也是!你等著瞧!” 馮御史怒火沖冠,卻又實打實地無計可施,末了只能拂袖而去,關上家祠的大門。 陽光穿過門扉落在地上拼出蜘蛛網的形狀,這個年輕人換了姿勢,不客氣地盤著腿坐在蜘蛛網上。 他輕拍自己袖口的污漬,譏諷了自己一聲:“斯文掃地?!?/br> 后背疼得慌,可這疼有疼的痛快。他索性便靠在了墻壁上,居然還能齜牙咧嘴地哼起小曲來。 哼了半曲,著實是找不著曲調了,他便屈指敲地面,抑揚頓挫地念起說書來。 念完自編的一段,他拱手朝家祠上的牌位笑,就像年少時在臨州無聊地客串說書先生那樣:“多謝諸位捧場?!?/br> * 她面朝書架,看著滿滿當當一架的書,抬手撫過那一列列史書的脊。 不必活成那些虛實難辨的史書里的附庸模樣,她第一次從框架里跨出來,每一口呼吸都覺舒暢。 一邊的床上躺著個呼呼大睡的姑娘,睡得毫無形象。她一只腳垂在床腳,還套著靴子,另一只腳已上了人家小姐的香榻,卷著被子打著細細的呼嚕,身上的夜行衣也還沒有換。 閨房的主人打點完兵荒馬亂的一夜,開了房門進來。她見著榻上姑娘放縱的模樣,無聲地笑了笑,端著食盒上前擺在桌子上:“鬧騰了一宿,餓了么?來用些點心吧?!?/br> 定王妃轉過身來,霽顏道:“有勞jiejie?!?/br> 采靈莞爾,走到榻邊去脫阿箬的靴子,把這條不羈的腿搬上了床,扯過被子裹好她,松了那玉冠,給阿箬墊好了枕頭。 睡姿一正常,這英氣十足的縣主才不打呼嚕了。 采靈理好她鬢發回頭,對上了宛妗的目光。她覺得這新娘子的眼神像吃不到糖、眼巴巴看著別人手握糖人的模樣。 采靈走過去,挑了一塊點心放到碟子里遞給她,溫聲道:“寒舍不比宮中與馮府,那丫頭也放浪形骸沒個規矩,你莫要嫌糙?!?/br> 宛妗立即搖頭,鄭重地合手朝她行禮:“兩位jiejie肯冒著危險帶我脫困,于宛妗已是大恩,我怎會生異心?” 采靈取了帕子入溫水中擰凈,輕手去擦拭她臉上的新婦殘妝:“你只管住下,劉府由著我管,有什么不能受的盡管開口,不用拘著。這陣子長丹要戒嚴,待風聲一過,我們再送你出城去?!?/br> 宛妗眼圈有些紅:“我給諸位添麻煩了?!?/br> 采靈笑起:“這等話可不必說,生分?!?/br> 劉宰相與馮氏一族越來越不對付,自家兄長當初遭受的不明不白的誣陷也與他們有著牽扯,她在后院瞧著,心里自有明鏡。都說男兒志在四方,后院這三畝地是不入眼的阿物,也就由著采靈翻覆著,做這等叛逆的異事。 便是出門去大喊“我擄了定王妃”,又有誰會信? 但偏偏就是這樣輕易,輕易到說出口時叫人以為是玩笑。 背后傳起一陣咳嗽聲,采靈回頭,只見那丫頭單手撐著腦袋不滿地看過來,嘴角往外撇了撇,嘀咕道:“卿卿我我?!?/br> 宛妗失笑,采靈過去彈她額頭:“你醒得倒是時候?!?/br> 阿箬另一只手迅速從被子里抽出來,逮住采靈的手吭吭哧哧的:“好jiejie,我忙活了一晚上,你怎么不幫我洗洗臉?!?/br> 采靈輕擰她耳朵:“嗯,辛苦了,縣主身手真不錯?!?/br> 阿箬躺床榻上看她,也不顧還有旁人在場,拉著采靈的手便是一頓贊美:“靈jiejie打扮得可真好,為這么個妙人,讓小的再偷一回人也沒問題?!?/br> 采靈忙了一夜,身上華麗繁復的衣裳發飾還沒換,扮出了極雍容艷麗的金玉相。她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