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51
得從胃里一路燒上來,好不快活!”專挑盤里的雞吃,遇到蒜苗,一一給剔到秦樓月碗里。秦樓月挾著丟過來的蒜苗吃,“還是少吃點辣椒罷——現在圖嘴快活,以后把胃吃出毛病來,有你哼哼唧唧受的!”不容置疑地往小妮子的碗里撥了些地瓜和苦瓜。柳橫波的臉便跟苦瓜皮一般皺了起來。“吃辣確是對胃不好,但禁不住好吃??!”對面康出漁這么道,“我早就說過,吃辣是條不歸路,跟抽鴉片一樣,會上癮的!一旦吃了,就要吃更多,否則覺不出辣來,一旦吃了,再吃不擱辣的湯水,便壓根兒咽不下去,跟喝藥似的!什么味都嘗不出好,非找點辣醬拌拌不可!一句話,開弓箭,不歸路!”一大勺霉干菜燒rou澆到米粥上,呼啦啦地往嗓眼兒里劃。康劫生就道:“吃辣哪兒能跟抽土煙比?要真沒辣椒,不吃也就不吃了,滋味差點罷了。抽土煙那癮要是上來,一般人能熬得過去?”其父嘴里正攪著霉干菜燒rou的殘余,一時不答他的話。李沉舟吃幾塊葷,吃幾塊素,一邊忙著給好孩子碗里挾這挾那。映時春的雪花蛋,又白又嫩,用溫豬油拌過,灑上瘦火腿,比魚腦更有滋味。他自己燒不出,偏覺得難得,便一勺兩勺地往好孩子碗里舀,還挾了好幾個牛大筋過去——馬家牛rou館的牛大筋湯,正宗小黃牛熬出來的,味道又濃又釅,家里不常做,故也要好孩子多吃點。兆秋息碗里小山般堆著,盡是他給挾過去的菜,“夠啦?!焙煤⒆有÷暤卣f了很多次,李沉舟置之不聞。好孩子人前靦腆,放不開膽子來挾菜,由他代勞不很好?又一個牛大筋過去。“哎,對對對!牛大筋是好東西,男人尤其要多吃,以前宮里宰牛,那些個公公都搶牛大筋吃來著,對癥滋補,心里安慰吶!來來來,小老板我給你挾一個,不管怎么樣,補補腎總沒錯!”康出漁吃到興頭,話愈發得多,站起來扯一塊牛大筋,隔著桌子丟到對面柳橫波的碗里,噗通一滾。小妮子正扒著裝汽鍋雞的大海碗一點一點地舀湯,那邊一個醬烏烏張牙舞爪的牛大筋從天而降,污染了半碗清湯。皺著兩彎淡眉,小妮子可氣地翻了康出漁一眼,擎著筷子,“我才不要壯陽?!惫距揭幌?,把牛大筋撥到秦樓月碗里。秦樓月對著這多出的一塊牛筋沒了轍。牛大筋本身沒什么,吃了也就吃了,可是面前這一塊,似乎不大好下咽,擱回去呢,好像也不好……真是呀,明明在吃飯,說什么太監壯陽的話來?筷子停在碗邊,舉箸不定。那頭李沉舟就開口,“老康你別亂給人挾菜,人家小妮子不吃筋頭巴腦的東西。阿秦你不吃就放邊上,不用勉強?!?/br>不想斜刺里伸過一雙筷,將那只牛大筋挾走了,“給我好了,算爸爸挾給我的!”康劫生對著秦樓月笑。秦樓月筷子仍抵在那處,安安靜靜地,沒有給他回應。一桌人都在又吃又說,高興不高興,都是熱鬧唧呱。唯有柳隨風,一個人埋首于碗,一聲不吭地往嘴里劃稀粥。他也挾菜,但只挾面前兩個盤子里的菜,一道炒青菜,一道蒸南瓜。別人說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無興趣,頭放得那樣低,帽檐都要碰到碗邊上了。也只是低眉劃粥,就著青菜南瓜,一言不發。李沉舟一個勁地照顧兆秋息碗里的菜,直到好孩子捧著碗擋住,堅決地向他搖頭,他才罷手。喝幾口粥,目光向左手邊飄,看見柳五始終那么據在一角不言不語,放下碗來對他注意一會兒,又見他只吃青菜南瓜。一會兒,就連盤子里的青菜和南瓜也沒多少了,碗里的粥也慢慢見底,不知他吃飽沒有?他的胃以前就不好,這從軍幾年不知更變得如何?大概不會變好,但也不至于壞到只能吃青菜南瓜的程度罷?……李沉舟突然有很多話想問柳五,可當著一桌人的面總不大好開口。眼看著那東西一碗粥喝盡,簡單地擱了碗筷,便瞪著桌后的虛空發起了呆,他忽然有些不安,胸間被什么所攪動,再舉筷吃菜時也不復前番的味道了。幸而康劫生也吃完了一碗,直接跑去廚房將煮粥的大鍋捧來,逢人就問:“再添些?”第一勺給了秦樓月,秦樓月半側了身,向他說“謝謝”,康劫生笑得露出牙齒。又分別給李沉舟、兆秋息和柳五的碗添滿了,最后的一點留給康出漁和他自己。李沉舟一邊慢慢地吃,一邊注意著柳五??此允窃谀莾蓚€幾乎快空了盤子上打轉,拈著那么丁點兒菜葉,一點一點地將就著吃??党鰸O拉里拉呱說了一通,歇下來喝粥,發見柳五如此這般,“哎,五爺,您怎么盡吃素呢?”將兩只空盤挪開,把那碗牛大筋湯往他這邊靠,“喏,五爺,他們嫌我筷臟,不許我亂挾菜,你看看這湯里什么好,請自便!要我說,這牛大筋就是不錯,不比那胸rou腿rou差……”柳五撩起眼皮望一眼,沒有下筷。細細的竹筷,在白粒粒的米粥里攪、攪、攪。李沉舟收回目光,悶頭吃了幾口,忽然拿過那只裝南乳粉蒸rou的砂缽——他昨天做的,還剩下幾塊,“有人要粉蒸rou嗎?都去吃新鮮菜了,剩菜沒人吃了?”一時沒人應他,大家都已吃得差不多,對這隔夜的五花rou提不起勁了。連一向喜歡拍他馬屁的柳橫波——他這頓飯吃得非常愉悅,小嘴邊油鹵亮閃,這時也只顧吃雞吃牛rou,咯吱咯吱地啃著雞小腿,望著他光眨巴眼,而不出話。又是康出漁道:“給我一塊,我來嘗嘗看!”康劫生也說:“我也來一塊好了!”康家父子總是那么急人所難。兆秋息抿了抿嘴,剛想說“我把它們吃掉好了”,就見李沉舟胳膊肘一拐,剩下的幾塊全部挾進柳隨風碗里,淡色的粥醬色的rou,單薄的粥碗一下豐富起來。“昨天燒的,不要嫌棄……都沒看你吃什么菜,胃口不好?”狀似隨意地打問,手里的砂缽擱下,李沉舟眼不瞧柳五,卻專等著他回話。柳隨風也許驚訝了,卻絕對沒有表現出來。他筷子輕撥那幾塊粉蒸rou,像是輕撥著好一段遼遠的夢,“還好?!憋w快地著了李沉舟一眼,就又斂下眉睫,無比珍惜地將rou片撥到嘴里。蒸rou半甜半咸,半肥半瘦,醬香里夾著蔥香,幾乎是他來到昆明后吃到的最好的滋味——嘴里的好滋味,心上的好滋味,那個區域里小塔般的磚頭塊,那一整座不可破的萬里長城,一下被這幾塊粉蒸rou所擊潰,無聲地消隱。長年冰封的荒原上,心花初綻,驀然春回。隔手坐著的兆秋息,看看柳隨風,又看看李沉舟,嘴巴抿得更緊了。他什么也沒說,默默地繼續吃菜,然而這回輪到他嘴里嘗不出太多味道了。沒多久消下去好幾個盤碟,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