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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開之感。趙三小姐奔了蕭家老二去,對現出頹勢的柳五爺耐心耗光,一腳把人踢開了。對這種正宗小姐式的勢利,莫艷霞心里不自禁地冷笑。勢利——沒錯,就是勢利,包括樓下那些個東西,吃著喝著用著五爺的,卻在一旁好不愜意地隔岸觀火、幸災樂禍,瞅著五爺沒心情收拾他們,一個個舒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這還是五爺還有錢養著他們的情況下。哪天五爺真失勢了,還不知道這些東西會露出什么嘴臉。莫艷霞心中,替著柳隨風義憤??吹搅迦绱瞬宦劜粏柕厝稳嗽赘?,她心疼之余,還有一點兒尷尬。她愛柳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柳五夠強,她的愛慕源自柳五的力量。然而來到重慶之后,柳五離她心目中的那個形象,一點點地拉開距離了。他忍讓、他自棄、他頹喪、他吃喝好閑,這都不是一個強者該有的樣子。自然這樣一個不像柳五的柳五,激發起她空前的母性,但另一方面,她并不很適應這樣的一個柳五。柳隨風、柳五爺、柳總管,應該始終高壓鐵腕、運籌帷幄、意氣風發,也只有那樣有一個男人,才值得她莫艷霞傾盡所有,至死效力。隔著一個樓梯的柳隨風的房門,宛如壁壘般地關閉。所有人都知道柳五在里面,但沒有人想去證實一下。老實說,老宅里的人對柳隨風,多數是懼怕,懼怕之外,就剩漠然了。只要柳五一天供他們吃喝,他們就一天老老實實地繞著他走,而不關心他的死活。關心柳五死活的,這房子里,只有一個莫艷霞。莫艷霞向柳隨風的屋子走去,一點點接近那扇壁壘,手握上門把,輕輕一旋,門開了。屋里很狼藉。十來個空酒瓶,站著幾個,倒著幾個,鋪開在地上。酒瓶之外,大小盤碟,布著油漬殘渣,發了干干的烏色,占了更大的位置。盤子上筷子好幾雙,七七八八地這里一支,那里一支,沒一雙是干凈的。再往前看,有只不空的酒瓶,以及剩余的半碟排骨,酒瓶和碟子左近,則睡著柳五,穿著背心和褲衩。隆冬的天氣,碟子的排骨都凝固出乳白的葷油了,柳隨風就這么睡在地上,穿著背心和褲衩,居然睡得很穩。走近了,才看出,柳五這些日子過得到底如何。單是臉上的胡渣,密森森得覆著一圈,下頜上尤其多,幾乎跟唇上的連到一塊兒。從某種角度看,也許有種狂野的美感,但這種美感是陌生的,跟柳五本身并不協調,像是一個僅僅長著柳五面貌的人,而不是那個人們所熟悉的柳總管。然而撇去這些胡渣,柳隨風仍是個讓人心動的男人,在那薄薄一層背心和褲衩之下,很容易地顯現出那一身分布適宜的肌rou,肩上的、臂上的、胸腹上的、兩腿上的,是力量和美感的最佳結合。這兩年疲怠的日子,也沒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跡,這具身子骨以一種近乎自尊的方式,頑強地抵抗著來自生活的侵蝕和消磨。眼下它仍在抵抗,看不出還可以堅持多久,也許幾個月,也許好幾年。莫艷霞輕輕地踩著高跟鞋,看了柳五一會兒,開始彎腰收拾地上的空酒瓶和餐盤。兩個酒瓶堪堪并在手里,地上的人驀地說話了:“誰允許你進來的?”聲音涼陰陰,從地底鉆出來似的。莫艷霞動作頓住,沒什么太好的理由,只能道:“我很擔心你?!闭f的是真話,指望能打動柳五。柳隨風眼睛睜開了,半睡半醒地,像是從一個遙遠的噩夢中醒來,醒來后眼里還在恍惚著。但他說出來的話可絕不恍惚,“你太自作聰明了?!?/br>莫艷霞有點懵,卻只懵了那么一下,就低頭繼續收拾酒瓶餐盤,帶著頑固的忠心。柳隨風嘴里輕輕吐氣:“滾出去?!甭曇艉茌p,卻不容置疑。莫艷霞一頓,抬臉看過來,仿佛要說什么,柳五沒有給她機會。胳膊一動,一道青芒破空打來,莫艷霞想反應,卻是來不及。額上一熱,她下意識地捂住,捂了一手的血。殷紅的血,捂也捂不住,無聲地流到臉上,流到身上,黏住了睫毛,甚至整個左眼的視野,都是血斑點點,紅慘慘。莫艷霞難以置信,幾年前,柳隨風一邊跟李沉舟做/愛,一邊把她給破了相,那還算是有理由的。今天,她如此出于關心,想為他做些什么,一點緩和都不給地,柳五又在她臉上來了一刀。她呆住,臉上的傷一直燒到心里,她無法理喻柳隨風了。柳隨風聞到血腥氣,周身登時舒暖了。然而那個自作聰明的女人還沒有離開,而是像一袋腐臭的垃圾一樣蹲在他的屋子中央。這包垃圾瞪著他,討要解釋一般地瞪著他。“你想變成大花臉麼?”柳隨風終于坐起來了,又一把柳葉刀閃著寒光,出現在手里。他像一只沉睡多時的獵豹一般坐起來,逆著光線望著莫艷霞,覺得這個女人有種愚蠢的可惡。而他柳隨風,是最討厭蠢貨的,尤其是自作聰明的蠢貨。兩道血痕順著鼻梁,縱貫莫艷霞的臉。她僅僅望了柳隨風一眼,那張覆著青森胡渣的臉,和那一成不變的無情的琥珀色的眼睛。她好像忽然知道她舉動上的錯誤了,知道——卻來不及細想,飛快地站直轉身,倉皇地沖出門去,將門重新帶上。堡壘再次在身后閉合,一切又是森嚴而不可接近的了。奇怪,她怎么會想到要到那堡壘里去看一看,去驚動那個堡壘里的人的呢?……那袋垃圾終于走了,柳隨風坐在地板上,好似長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身下的冰涼。他機械地低頭,望著四周,打量了一會兒,然后引身向上,驀地躥上床,兜手一攬,用被子把全身裹住,順勢在床上滾了一遭。他又想起莫艷霞說的話了,“我擔心你?!毙睦镟托σ宦?,眼里更涼了三分。那個疤臉的蠢貨以為趙師容走了,她可以趁虛而入,扮演一番安撫失意的情人的角色,說不定演得好了,還能扶正位置,成為他唯一的知己和依靠呢……哈哈,簡直就像某些戲文里演得那樣,連草稿都不用擬,那曾經高高在上如今無限失意的情兒啊……柳隨風將柳葉刀舉起在眼前,對著窗外的天光,欣賞那薄削的刃。他喜歡這刀鋒,就跟他喜歡自己的客舍青青一樣。這兩樣武器,曾是他少年時最好的玩具。最好的玩具,也是最可怕的玩具。最可怕的玩具,卻給他帶來名聲和安慰。穿過人生長長的歲月,也就這兩樣玩具,一直對他不離不棄了。他想起少年時的自己,不帶一絲感情地想起,想起那個終年神情冷淡的少年,卻將關于趙師容的記憶都剜去了。這是很自然的,因為一切已經宣告終結,不剜去也不能怎么樣,倒有可能廢銅爛鐵般地腐爛在記憶深處,時間一長,也仿佛一包垃圾了。今天那些人上來收拾東西,他是聽見的——睡得很淺,一丁點兒響動都收進耳里。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