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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在某些人的授意下,也許權力幫的所作所為真的引起了公憤,那則借秦叔俊滅門一事聲討李沉舟和秦淮商會的輿論漸漸多了起來,并且得到了青年學生的注意。正為建議抗齤日聯合統一戰線而積極呼吁奔走的學生們,一下發現了新的目標。他們指責政府縱容黑惡勢力,迫害平民,對無辜之人的慘死視而不見,甚至跟秦淮商會蠅營狗茍,狼狽為jian。他們質問“是否政府需要依靠商會的稅款和財力支持才一直姑息黑惡勢力的存在”?警政署署長蕭易人聽了,放下報紙就對自己的秘書道:“我怎么不知道秦淮商會給予政府財力上的支持?”小秘書沒應話,蕭易人點了支煙又道:“回頭給柳五爺掛個電話,探探他的態度,是愿意服個軟給些個支持呢還是嘴硬到底……”小秘書就問:“一則新聞而已,能嚇得住柳五嗎?沒憑沒據的,不知哪個小記者聽個影子都沒有的東西謅出來的稿子?!笔捯兹恕皣槨币宦?,笑道:“我難道不知他沒憑沒據麼?有憑有據我還叫你掛什么電話?我直接派人過去封他的商會抄他的人了!”“逮誰呢?柳五嗎?”蕭易人深吸一口煙,“李沉舟、柳五,一個都跑不掉!”小秘書便出去撥電話了。電話接通后,蕭易人施施然接過,笑瞇瞇道:“五爺,近來安好?”話筒那邊的柳隨風沉著個臉,直接跳過客套,問他:“蕭署長有何指教?”蕭易人呵呵笑了兩下,“誰能指教五爺啊——最近頭疼呢,外頭那些嘴上沒毛的小崽子,讓我查你呢,否則就在小報上胡說八道,說我拿你錢了……我拿你錢了麼,五爺?”這時柳隨風看著碼頭那邊剛送來的緊急電報,說買家突然變卦,不接這個單子了,碼頭的人卸了貨正不知往哪兒送。他五指一抓,把電報紙揉爛,對著話筒森然道:“蕭署長清正廉潔,怎么能收受額外私惠?這豈不是辱沒了蕭署長的名聲?”蕭易人假笑兩聲,嘆道:“我也相信貴商會盡忠守法,跟報上所報道的事情無緣。黨國有難之際,也必將慷慨解囊,一表忠誠之情……”柳隨風道:“那也是稅務部的事情,蕭署長難道還兼任稅務部的差職麼?”蕭易人一時語塞,咬肌緊了一緊,干笑道:“我這還不是為黨國著想?……這不,不僅是眼下的治安歸我負責,之前忙于剿匪而沒能排查的案子,也是歸我在負責呢?!薄凹仁侨绱?,就祝蕭署長盡忠職守,馬到成功?!毖援?,柳隨風掛掉了話筒。然后還沒能多喘一口氣,宋明珠就敲門進來,報告說十來個學生正堵在商會門口喊口號,說他們是“為非作歹的jian商,手沾鮮血的兇手”,柳隨風眼皮沒抬道:“讓巡捕房的人來,告他們擾亂治安、血口噴人!”白日里光應付這些個糟心事兒,就耗盡了柳五的好脾氣。他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于是臨了晚間接到李沉舟直接打到他辦公室里來的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回去,柳隨風再也忍不住,語氣生硬道:“大哥,往后怕是都沒有好日子過了!我光是跟這些大鬼小鬼糾纏就讓我六佛升天,七竅生煙,晚上怕是再也沒精力侍候您!我前段日子去看戲,瞅見個大武生生得不錯,猿背蜂腰的,要不要把人弄來,專門來侍候您?”彼時李沉舟正靠在榻上,聞言先是愣了幾秒,然后重復道:“你侍候我?”柳五把領帶扯掉,焦頭爛額之際,以手抹臉,想起當下處境,想起跟李沉舟欲斷不斷的關系,想起商會的未來和自己人身的安全,想起自己對趙師容一派真心流水無情。萬般奢求萬般無奈,一個人撐了這許多年,到底圖的是什么?茫然無解。面對話筒那頭李沉舟的反問,他再沒了恭敬的心思,長長太息一聲,道:“大哥,有時我就在想,我還是跑到警齤察局去自首求個死刑來得痛快!”說完便斷了通話。那頭李沉舟握著聽筒愕然半晌,眼望半空虛視著某點,久久沒有動作。仿佛是為了印證柳隨風那日的話,不幾日市面上的小報又有了新的動靜。這一次,是有名有姓的人站出來指證,道權力幫昔日的五當家柳隨風虐殺冷笑卿及其情人一事,指證者為冷笑卿當年情人的親戚,說是忍辱負重了這些年,盼到這一天,就是為了看到如今的柳五怎樣低頭伏法,看到當年姑息縱容的李沉舟鋃鐺入獄,還世人一個公道。柳隨風鐵青著臉放下報紙,,好笑似的囈語著:“還世人一個公道?”當時鞠秀山和莫艷霞都在屋子里,鞠秀山不屑說:“有錢有權就有公道。五爺,這些人是欺咱們官場上沒人呢!一有些風吹草動,什么猢猻都敢跳出來潑臟水……”莫艷霞在一旁削著蘋果,眼睛只望著柳隨風,一瞥又一瞥。柳隨風按了下太陽xue,眼睛閉了好一會兒。待他睜開眼時,看向莫艷霞,“那個秦老板……還在碑亭巷?”莫艷霞目光閃爍,飛快地揣摩著他的心思,“在是在,不過屈寒山那老東西可不好打發?!?/br>柳隨風伸手摸雪茄,“不用打發,不用打發,那樣做太明顯了。那個姓秦的兔子對他怨念很深,只要從旁暗示、刺激他一下,矛頭就全轉向了……說到底,誰叫他是大哥呢?……”莫艷霞捏著蘋果,低頭領命,心上涌上一陣報復的快感。鞠秀山則什么也沒說。柳隨風頂著狂轟濫炸的輿論壓力,照常每日去商會工作。形勢對商會越來越不利,名譽上的損失讓商會丟掉了好幾筆大單子。柳隨風盡管臉色難看冷硬,仍然努力讓商會保持運轉。他知道一切輿論動向,但并不做出任何回應。商會的人平時就畏懼五爺,如今是更加畏懼了,從柳五薄薄的嘴唇中吐出的一言半語,也更加生硬冷厲。柳隨風時常很晚才回宅子,一回去就倒頭大睡,像是忘了宅子里還有李沉舟這號人需要去請安。他有時把莫艷霞召去房里做齤愛,用性/愛來發泄精神上的壓力,天一亮又匆匆去商會了。更多的時候,他連鼓樓的宅子都不回,在商會加班,時不時跟莫艷霞宋明珠或是讓鞠秀山找來的交際花大干一場。他灰心、他疲憊、他惱火、他憤懣,但是他仍舊按部就班,陣腳不亂。他要用實際證明,不利的環境并不能叫他柳隨風一蹶不振。恰恰相反,他就是在惡劣的環境中出人頭地的。環境越是惡劣,他的牙齒便越是鋒利?!皩殑υ侥ピ嚼痹谒砩系玫搅肆硪环N詮釋。他絕不懼怕惡劣,因為他自己就是惡劣的化身。他會頂得住,挺得住,挺到所有人都倒下的那一刻,取得最后的勝利。為了那個勝利,他不惜一切代價。而李沉舟,是不在他最后取得勝利的計劃之內的。李沉舟站在池子邊上,趁寒潮來臨之前最后一次給池子里的鯉魚喂食。旁邊的石桌上,放著趙師容的信,大意是想就最近報上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