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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br>“真虧得這把京胡,否則臺上的小妮子還不被人轟下去?!?/br>“這小妮子能把杜麗娘扮成這樣,也算是不落俗套了!”一句話激起周圍人會心的笑。李沉舟聽著臺上杜麗娘的唱腔,隱隱覺得熟悉,定睛端詳了半晌,不禁微笑:臺上那個活潑潑浪蕩蕩的小妮子不是誰人,正是前些日子見過面,跟自家師哥相好的夏櫻桐的小師弟柳橫波!這個柳橫波,看上去也該是個愛唱戲的,可惜不論他扮演誰,皆是一副本性難改的小□□模樣。天生的氣韻不夠高亮,還偏偏不肯中規中矩地唱,聲音每每拐著彎打著嗔地作怪;本來人就不夠高挑,偏偏不肯認真地做個閨秀的樣子,蘭花指翹來翹去,身子隨之軟綿綿地搖蕩,配上那雙滿場飛的媚眼,簡直生怕別人不對他指指點點似的。這個柳橫波,往哪兒一站都是柳橫波,扮來扮去都是在演他自己。李沉舟看了一會兒,心里略感詫異,憑這小妮子的水平,又是怎么能在這個時候的首都大戲院唱暖場的呢?不過這個伴奏倒是顯了功夫的,不知又是誰肯替這不規矩的小妮子拉胡琴托音?想來想去,估計只有那個深藏不露的秦樓月了……在柳橫波仍在那邊到處拋媚眼的當兒,那個伙計回轉來了。這回,他的態度恭敬不少。見了李沉舟,先是一個大幅度的鞠躬,“李爺……李幫主,我們經理說了,今兒晚上二樓西首有個空著的包廂,不知合不合李爺的意?我們經理已經帶人上去備茶布果品了。唉,我們經理還說,李爺不是一向白天來的,今兒個不帶隨從的自己就跑來了,讓我們手忙腳亂地沒個準備,將您怠慢了都沒知道……”李沉舟及時地打斷了他的諾諾之詞,“帶路吧?!?/br>“哎,好,您這邊請?!?/br>包廂外的走廊上,光線暗啞,不時一兩間包廂的門開了,走出一對名紳淑媛,瞧見伙計領著個教書先生模樣的人走過來,態度還恭敬非常,不禁朝李沉舟瞥來好奇的目光。對此,李沉舟都盡量走在陰影中,以避免被什么熟人認出。他已經離開社交界好幾年了,雖然不知當年的那群舊相識是否還活躍在首都的舞臺上,他仍是能不跟那些貴人扯上關系,就不扯上關系。說到底,即便見了面,也不過一番場面上的客套寒暄而已,彼此掂量一下對方可資利用的價值,再進一步修正自己的態度。有什么意思呢?何況他從眾人眼中平白消失了好幾年,大家現在見的聽的多的,該是柳五的大名??腺I他幫主的虛面的,也只剩下這幾家戲院茶館的經理和伙計了。西首包廂的門半敞著,小分頭梳得油亮亮的侯經理侯寶生手插褲帶站在門口,一見到李沉舟就迎上來:“李爺,唉,你今晚來看戲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剛聽這小子說一個白衫教書的,都沒反應過來?!?/br>一個兩個,跟李沉舟說話時,都是半謙卑半放肆,原因只因為他們知道,近來的李沉舟為人越發得隨和,絕對不至于將他們怎么樣。相同的話,換到柳隨風柳五爺面前,借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這么說的。李沉舟笑道:“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不知不覺逛到這里罷了……”便要進包廂。這個時候,隔壁包廂的門打開了,一對時髦的年輕男女互相調笑著結伴而出,堪堪同李沉舟打了個照面。一見之下,兩方面都愣了愣。原來其中那個女郎,正是前段時間剛跟李沉舟分手了的夏櫻桐。陪她一道的年輕男人,敞著西裝上衣,馬甲暗淡,領巾耀眼,眉目長得周正,眼神卻一派輕浮。見夏櫻桐看到李沉舟停了下來,他臉色不善地上下打量起李沉舟,隨后,做出個不屑一顧的笑,手上在夏櫻桐腰臀之間的位置捏了一把,道:“這人你認識?”夏櫻桐一邊心里暗道果然紈绔子弟不識廬山真面,一邊仍舊用輕佻的口氣回道:“唉,這不是李爺嘛!以前學曲兒的時候認識的老票友!”接著便甜甜地沖李沉舟道:“李爺今兒有空來看戲啦!”飛快地眨了眨眼。李沉舟也不拆她的臺,微微頷首:“是啊,夏小姐今晚也在??!”然后便是一兩句日常性的寒暄。旁邊的年輕男子一臉不耐,夏櫻桐說了幾句便告辭,攜著同伴相偎而去。李沉舟甚至聽見她安撫那個年輕人道:“哎,你瞎吃什么醋!都說了只是票友,沒有上過床啦!”李沉舟覺得有點有趣,又有點傷感。一旁的侯經理和伙計目睹全經過,都是一聲不吭,盡管心里好奇的要命。等到李沉舟坐進包廂,摸著碟子里的白果,一邊吃一邊看向臺上的時候,那個被柳橫波糟蹋成蕩丫鬟的杜麗娘已經不見了。一聲脆而鏗鏘的打板聲,將所有嗡嗡噥噥的雜音都壓了下去。大廳和包廂里的觀眾,都屏息凝神,拭目以待。光憑剛才那聲打板,就是不下七八年的功夫做不來的。李沉舟身子微微前傾——今晚的重頭戲這才開始。西皮一響,人未露面,一句聲韻恢宏的“讒臣當道謀漢朝”就贏得了滿堂彩。急鼓聲中,怒目揚眉的禰衡黑褂紅絳走上臺來,身矯體健,面龐高傲,目光一轉,將角落里疲沓的大花臉瞪得后退一步。打腿走步一圈,走到臺子中央,雙手持捶,“咚咚”地開始了。“昔日太公曾垂釣,張良拾履在圯橋。為人受得苦中苦,脫去了襤衫換紫袍……”吐字揚聲,音飽氣足,四句一出,盡顯開闊氣象,名士風骨。李沉舟聽得專注,一顆白果捏在指間半天,都忘了丟進嘴里??上Ю仙某尾皇菍γ總€人都具備吸引力,幾分鐘之后,相鄰的包廂響起了調笑聲,接吻聲,外面的走道里,腳步聲來來去去,有的沉重,有的輕捷。被干擾了的李沉舟半回過神,慢慢將白果放進齒間,若有所思地咀嚼。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步伐有點雜亂,本以為跟其他腳步聲一樣,路過他的包廂后漸不可聞,卻沒想到就在門外停下了?;碳钡那瞄T聲響起,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低聲喚道:“沉舟!沉舟!”是夏櫻桐的聲音。李沉舟本想說“自己進來”,轉眼變了主意,親自起身去開門。夏櫻桐一個閃身,溜進門來,門一合上就道:“沉舟,幫我最后一個忙!”夏櫻桐不是容易六神無主的女人,如果只是自己的事,她一向能夠應付的很好。此時的她語速飛快,抓著李沉舟的袖子哀懇道:“沉舟,請快去后臺幫幫阿秦。他被羅六爺看上了,他們拿阿柳那小妮子來逼他……那個大草包杜公子正在打電話讓家里的司機開車過來,我趁機跑來找你……”李沉舟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心思還停在那個擊鼓罵曹的禰衡身上。“什么羅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