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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才看見一幅極樸拙的布簾垂掛在前,伸手掀開,終于見著了一家日料店的門,很有點眾里尋他千百度的意思。有年頭的招待所光線往往會昏暗些,再這么七彎八繞一通,不少人就要迷路了,宋小武沒有,是因為他向來方向感好,又提前上網做過攻略;姚簡沒有,是因為他曾經不止一次來過這里,縱然已隔十多年,但他并不是擅長遺忘的人。姚簡應該比較偏好日料。這是宋小武猜測的:量少,味淡,溫度低,這幾個關鍵詞大概總能投其所好。這家日料店并不出名,裝潢也很普通,正是東瀛語所謂的“隱寓”。老板和料理師都是東瀛人,就連服務生中也只有一兩名會說夏語的,負責招待數量不多的華夏顧客,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那些背井離鄉的東瀛人提供一種短暫的“歸屬感”。想必味道會很正宗。宋小武有些牙酸地看著陸續擺上“桌袱”的各色菜肴,而后抬起頭,目光殷勤地看向姚簡。姚簡似乎剛剛回過神來,看著宋小武一會兒,道:“有什么話就說吧?!?/br>宋小武一時聽不出他的語氣好壞,想了想,還是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為那天的事兒,給你道個歉?!?/br>姚簡神色不動,看著宋小武替兩人倒酒:“雖然有些事吧,咱倆立場不一樣,確實容易有分歧,不過,我也不該瞎吵吵、甩臉子,以后我保證不這樣了,您老人家能消消氣,原諒我這回不?”他端起酒杯,一臉期待地看著姚簡,見后者也伸手去拿酒杯,趕緊捏著鼻子先干為敬,隨即有點意外地暗自回味了一下:好像,沒有以往的清酒難喝?宋小武對清酒這玩意兒完全是門外漢,姚簡卻稍微了解一些:適才點單時宋小武碰巧選的是大吟釀,這一類清酒的特點便是溫和醇厚,余味帶有類似水果的香氣。至于這個牌子,國內知道的人雖少,不過在其原產地,倒是因為那股類似熟度正好的蘋果的清甜而很受喜愛。可是他確實已經無從分辨它的味道是否多年如一了。姚簡放下酒杯,道:“你說的那些話,我也不和你計較了。只有一點,別再提什么去恒陽?!?/br>宋小武不意外他會說到這件事,正想趁這個機會和他好好談談,卻又一次被對方搶了先。“你既然總說你不是小孩子,那我們倆就認真聊一回,我尊重你的意見,希望你也能先聽我說說我的看法,好好想想我問你的問題?!?/br>宋小武坐直了身板,鄭重地點點頭。“你現在快二十四了,確實該為將來打算,盡早有個明確的規劃。爸爸和我,都希望你能留在這里,你有固定的分紅,各方面的人脈也不缺,無論你是想繼續讀書、學點什么,或者發展幾樣興趣愛好,還是想正兒八經開個小公司,做些生意,都能有足夠的支持。至于婚姻上,袁家是知根知底的,袁叔叔性格爽朗,容易相處,你和袁珂又合得來,總的來說,不失為一樁好親事。而你自己考慮的結果,卻是丟下家人不管,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偏遠小縣城,就為了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不能結婚,也沒有任何保障。你自己好好權衡一下,你所謂的‘選擇’是不是太不理智了?”“可是我愛他?!彼涡∥湓谛睦镎f道。知道這話說出來只會更讓姚簡認定他不過是頭腦發熱而已,他唯有也從得失利弊的層面來答:“大哥,我知道,你和爸爸為我安排得都很好,可是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樣兒的,學業上不會有什么成績,做生意也無非是別人沖著家里的面子,有意放水——我不想自己這輩子就這樣,表面上看著風風光光,實際上不過是個靠爹靠大哥的廢物點心?!?/br>“出身未嘗不是實力的一部分?!币唽λ涡∥淠屈c言外之意比他自己還看得透徹:不想沾家里的光,鬧著要獨.立,才能不聽家里的安排,除此之外,還有點固執且無意義的自尊心,不愿意來爭“應該屬于姚簡的東西”。說到底,這小子是受過窮,卻還沒吃過苦。大概是因為故地重游,姚簡難得地對這種有害無益的堅持有了幾分理解,故而仍舊不徐不疾地繼續勸說下去:“你想靠自己,也不是一定要去恒陽?!?/br>客觀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還是:“李天騏在那里?!?/br>姚簡垂下眼眸,身體往后靠在椅背上,而后嘆了口氣,道:“小武,愛情——如果你堅信你和他之間不是被逆反心理激發出的錯覺——只是人生當中很小的一部分,現在你任由它左右你未來的路,萬一將來某天你又后悔了怎么辦?”宋小武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大哥,能夠影響人生軌跡的因素,其實多著呢,上學時哪門課學得更好、考不考得上高中、讀什么大學、在哪兒工作,這都還是能預測的,像什么食物過敏、會不會騎自行車、怕黑怕老鼠...沒有人會知道它們會在什么時候就給你帶來什么,或者帶走什么。愛情,也沒有哪里就比這些因素沒有資格一點兒啊?!?/br>更何況——他手里捏著那只小小的酒杯,沒有完全喝盡的殘酒在燈下蕩出一絲漣漪——愛情確實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絕非必需,可已經嘗過了,又怎么甘心放棄它能給予的、最辛苦最難過的日子里都有期盼有幻想的滋味。至于值不值得,答案終歸因人而異。“有些因素,是不可抗的?!币喅聊S久,還是告訴了他:“袁家從去年年底就開始準備嫁妝了,再過些日子,他們就該到了?!?/br>他沒有去看宋小武一瞬間的神色大變,站起身來:“這兒的東西你多半也不愛吃,回家吧?!?/br>第48章第四十五章“老子去把這幫孫子挨個剁了!”于安濤氣不過,一腳把地上的矮凳踢出老遠,撈起袖子就要往外走。付如蘭被這突然的響動嚇了一跳,眉頭緊鎖地站起身來,剛要勸,就聽李天騏道:“你別攔,讓他去剁,剁完我再報警,也不算再白蹲一回號子?!?/br>于安濤聽見這話,憋著的氣再大也老老實實地剎住了腳,回身向門框上擂了一拳,本想爆句粗口,顧忌著付如蘭在,同樣只得作罷。李天騏抹了把臉,道:“行了,早點休息,明兒早上還得繼續?!庇挚戳艘谎鄹度缣m:“你既然肯來,就好好工作賺錢,別把那些閑話當回事兒?!?/br>付如蘭點了下頭,這才離開。“不娶何撩...”于安濤嘀咕一句,一面坐了過來。李天騏這種上網只會看新聞以及和家人對象視頻的人顯然理解不了這句話,卻并不妨礙他領會于安濤語氣里濃得嗆人的酸意,不禁好笑:“你要追人家,總得有所表示,實打實地對人好。只會口頭上說幾句喜歡,再是防著旁人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