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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萬嬌的帝姬這樣說話,都記在心里,預備稟報給衛善。柳姑姑又往珠鏡殿后的珠鏡臺去,隔著宮墻能看見甘露殿檐角上立著的金鳳,她站在珠鏡臺上許久都不動彈,仿佛那場大火隔著將要二十年,又一次燎過她的裙角頭發,身子不由得一抖,這才回過神來。她自然知道珠鏡殿里都是皇后的人,可手上握著大筆金銀,倒不怕找不到個愛財的,只是方才帝姬取下幃帽,殿中宮人分明看見,卻有幾個眼中閃過失望之色,柳姑姑心中便知,傳言皇后美貌,看來是真的。嘉合帝姬在珠鏡殿中換過衣飾重梳發髻,攬鏡自視,對自己的容貌很是自得,黛青筆畫了遠山眉,玫瑰胭脂點得櫻桃唇,肌膚細膩如膏如脂,披上白孤皮的斗篷,對著落地銅鏡一照,面上頗有得色,對柳姑姑道:“咱們去拜見娘娘罷,再遲可有違禮數?!?/br>嘉合帝姬在南朝也聽說過大業皇后的名頭,聽得最多的事跡,便是她與大業這位起兵自立的皇帝一同征戰,想必是個粗糙婦人,陳家花了大筆銀錢,挑的都是年輕柔媚的女子塞到她身邊,連江寧王都從后宮中廣選美人,她心中不忿,又無處可說,誰知道皇后替她一伸手都給解決了。她未有名分,雖住進了宮中,也沒有步輦可坐,緩步踩在雪上,步態婉轉,朱紅裙角沾了點點碎玉,緩緩進了甘露殿。宮人引她到內殿去,簾子一掀,她抬頭便看見個美人靠在引枕上,懶洋洋挨在窗邊,手里握著一卷書冊,落地琉璃燭臺映得她眉睫分明,是個十分少見的美人。嘉合帝姬是得意而來,此時腳下一頓,沉香看她一眼,抬起下巴道:“請罷,我們娘娘等候多時了?!?/br>☆、第383章暗鬼衛善對這位嘉合帝姬本無惡感,破宮之時她才幾歲,被人抱去冒充帝姬也是無奈,可此刻這個冒充的帝姬半點都不心虛的站她面前,目光從頭到腳的打量著她。她昂著腦袋,翹著下巴,身披錦繡,頸中掛著只嵌紅藍寶石的項圈,模樣嬌矜,從珠鏡殿走到甘露宮來,微微有些喘息,進來也并不先下拜,反而大模大樣的打量起衛善來。沉香一見立時沉下臉色,蹙了眉頭道:“怎么見了娘娘不先行禮?進宮之前,宮人姑姑該教導過規矩了?!?/br>嘉合帝姬側目看這宮人,不敢相信一個宮人也敢下她的臉面,她在江寧王宮中,可是從來都沒有被人這樣聲斥過!便是皇叔也從來都極寵愛她的。她咬住嘴唇,模樣有些可憐,抬眼去看衛善,卻見她動都不動,連金冠之側的鳳翅都沒有顫動一下,這才下拜:“見過娘娘?!?/br>衛善半天都不叫起,仿佛看書看入了迷,屋中只聽見她細細翻動書頁的聲音,嘉合帝姬悄悄抬眼,被沉香一瞪,心中深恨,卻依舊低下頭去,余光依舊打量衛善,細看這才發覺,衛善大幅散開的裙擺上繡的是十二紋章。日月龍虎山巒星辰,是皇帝的衣裳上才能專用的紋樣。嘉合猛然一瞧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微微抬起目光來,細數紋樣,這不過是一條家常穿的裙子,暗紋繡在宮裙的裙幅中,皇后身上的衣裳不論是式樣還是料子都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她為顯尊重盛妝而來,皇后卻穿得這樣簡單,原來文章做在了衣裳的紋樣上,能把十二紋章穿在身上,足見得圣寵,嘉合先見她美貌,再見她尊貴,一鼓作氣而來,這會兒被接二連三的打擊,這才溫馴的低下頭去。衛善到她終于老老實實的跪著不動了,這才擱下書卷:“起來罷?!?/br>仔細看她,眉眼之中確是與椿齡有幾分相似之處,柔眉細眼,只是神情姿態全然不同,她就這么站在那兒,都讓衛善不想多看她一眼。嘉合這下才收了輕縵之心,規規矩矩的立在那兒,由得衛善打量她,從衛善目光中感受到輕蔑之色,兩只手在袖中攥成拳頭。“你遠道而來,歇了幾日可安好些么?”她在東苑之中無法進宮,想了許多辦法,稱病便是其中一樣,這事兒依舊是報到了秦昭跟前,秦昭交給了衛善來辦。衛善派了太醫署的官員去東苑替嘉合帝姬摸脈,除了有些舟車勞頓之外,并不見病痛,太醫卻開了極苦的補藥給她吃,侍候的宮人嬤嬤們日日盯著她喝上三頓,她待想自己好了,嬤嬤們又道:“皇后娘娘懷有身孕,若是過了病氣,咱們可擔待不起,不然就在東苑多住些日子?!?/br>懷孕之后是生產,生產之后是做月子,何況小殿下又小,這么一算,她這輩子都不必進宮了,只得忍耐著把藥一口口喝盡了,還沒進宮,就先折騰得她十來日沒能安心吃過一頓飯。嘉合立時想起那一罐一罐的藥,三碗水煎成一碗,從舌尖苦到肚腸根,自她記事起,便沒吃過這種苦頭,面上顏色大變,這才想記起柳姑姑的話,這位皇后果然不好相與,那些事都是她有意磨搓,給她苦頭吃。“多謝娘娘掛懷,我身上已經都好了?!奔魏系奂喟琢四樕?,立到此時連個座也沒有,她裙上沾的那些碎雪化成了水,殿中軟毯上氳得一塊一塊,南朝女子少有騎馬的,帝姬更是養在深宮,又是走又是站,這會兒差點兒站立不住。兩邊既有約定,此時又沒到撕破臉的時候,衛善便輕輕放過,抬抬手讓沉香賜了個座給她,她還以為這個嘉合能冒充帝姬這么多年,必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不意她喜怒都在臉上掛著。嘉合坐船北上之前,江寧帝給陳家體面,讓陳家人能進宮來,與帝姬道別。嘉合從小最怕這些,她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牢牢記得小時候陳家幾個見過真帝姬的人說她與原來生得不像。從此就作下了心病,害怕見到陳家人,與母家親戚并不親近,可江寧王卻喜歡看他們親近,每到年節還特意降隆恩,讓她能回陳家去過節。陳家那位她名義的姨外祖母便提點過她,告訴她進了宮來萬事都要先看皇后的臉色:“大凡男人,都愛柔順的女子,你身份這樣尊貴,替他帶去許多珍寶,還肯小意溫存,日子久了他必對你另眼相看?!?/br>姨外祖母一面說一面賠上一把眼淚,一家子里也只有她拿嘉合真當作是沾親的外孫女兒看待,余下的都是是勸她的,說大業皇帝生得英武不凡,后宮又少妃嬪,她是帝姬自然與后宮妃嬪不同。每個人都有數不盡的好話哄她,這是生怕她鬧騰起來,陳家才剛得封的爵位就會被江寧王給收回去。這些人尋常趴在她身上,沾她的富貴,到她要離開吳越了,還要吸最后一口血。那會兒嘉合只覺得厭煩,她已經明白江寧王不會像嫁別的帝姬那樣發嫁她,jiejiemeimei們一個個都嫁了,只有她依舊住在棲鳳樓里,如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