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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那些事不住在心里打轉,先嘆一聲楊家那些沒了的小姑娘,想著等到中元節時,要替她們好好燒一回紙。跟著又想起楊云翹,若她真是楊家買來的女童,那她對楊云越這對“哥哥嫂嫂”言聽計從倒不足為奇了,衛善見過許多這樣的女孩子。楊思召對待她,跟對這些女孩子用的手段并沒有什么分別,這些買來的女童,年紀幼小,沒有主意,想逃的能逃的沒有幾個,何況逃也逃不出去,多數就此忍辱偷生,熬到年紀大些就配給小廝。還有些年紀大了不再侍候楊家兄弟了,又想起當時在楊思齊楊思召屋子里有多么風光,隨手一把賞賜,就足夠她們二三個月的月銀。十歲出頭女孩兒便曉得抹胭脂敷花粉,爭緞子爭衣裳,除了在楊思齊楊思召的跟前討寵,還要到太太跟前去討寵,楊夫人看這些跟看貓兒狗兒也沒什么分別。叫得好聽些的,便多得兩塊花緞子,久而久之,這些留下來的女孩子們,就似宮里養的靈貓細犬那樣,只知道討主人的喜歡,再不像個人了。還有的為著慢些長大,綁胸綁腳綁腰,把自己餓得細瘦,只求不要這么快就出園子去,還有知道自己要被配人,轉而去求楊夫人的。衛善臉貼在錦枕上,身下鋪了象牙抽絲編的小牙席,伸摸到壓席的水晶瑞獸上,guntang的掌心這才慢慢涼下來,她胸口起伏,闔上眼兒調息,這才慢慢平復。楊妃同這些女孩子其實都是一樣的,對楊夫人是從小到大的恐懼,她什么也不懂得什么也不會,被楊云越送給正元帝,怕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當貴妃,更沒想到自己還能當上皇太后。衛善出小瀛臺的時候,楊云翹已經死了,她當上皇太后時四十歲都不到,分明年紀還不大,秦昱當上皇帝之后,她的日子只會更舒心,怎么突然就死了,短短幾年都不夠她過足皇太后的癮。衛善出來時也曾問過碧微,她只說楊云翹是急病而死的,秦昱還在母親靈前痛哭,綴朝三日,給楊云翹建祠堂,里頭的像據說塑得極肖真人,因著美貌輕靈,還真香火不斷。楊云翹從來也沒聽說過有什么急病,穿著太后冠服到小瀛臺來耀武揚威時看上去氣色極好,怎么隔得五六年,竟能急病而亡。衛善坐起來,兩只腳疊著,拿指甲一下一下刮著牙象席,楊云翹死了沒多久,她從小瀛臺出來,楊寶盈從甘露殿里遷居到內廷角落的大福殿去。說是清凈深幽,適合皇后修身養性,可大福殿在前朝就是冷宮,旁邊就是三清殿,犯了錯的宮妃宮人們被罰到大福殿去,就在那兒當女道侍奉三清,這輩子都不許出殿門。那會兒楊云翹已經死了,楊寶盈被發落到冷宮云,衛善心里也并不覺得痛快,她的仇人都好好的活在宮外,楊寶盈姐妹怕是楊家兩個“干凈”人。原來沒有細想這些,還當是碧微把她擠了出去,哪作是碧微極得秦昱的寵愛,這才讓他連禮法都不顧,把甘露殿給了碧微,讓皇后住到大福殿去。這樣沒有體統的事,朝上便是再自顧不暇,也依舊有言官進諫,反是楊家,一點聲息都沒有,楊云越一句話都沒替女兒出頭。秦昱能當皇帝,好少不了楊家作推手,他當了皇帝之后,也確是對楊家多有加恩,碧微身邊的宮人,也曾說過楊寶盈不止一次折騰過碧微,要她下跪要她奉茶,零零碎碎拿這些事來折辱她,秦昱要怒早就怒了。若說他是因著母親容忍表妹,上輩子的衛善都不會信,秦昱眼里就沒有旁人,登上帝位后行事更是隨心所欲,哪里會為了母親忍耐。這些事她還曾經問過,碧微面有難色,她便沒再問過,此時想來處處都是古怪處,難道秦昱發現了自己的出身,跟楊家也并不是親戚,這才發難不成?衛善想不明白,把這事又在心上記一筆,必還有讓楊家和秦昱反目的事,她記下一筆就聽見窗前微響,一只手按住金簪,可她院前圍著許多兵丁,一夜還輪換一次,等得一刻外頭什么聲響也無,怕是野貓,躺在席上睡了過去。第二日便是七夕節,衛善一早起來掀了簾子,沉香幾個都湊到床前給她行禮磕頭,一人三拜齊聲祝禱:“恭賀殿下芳辰?!?/br>衛善笑一笑,揮手發賞,沉香打開窗子,衛善坐到窗前梳頭,一抬眼就看見窗前欄桿上擺著一個穿綠色荷葉半臂,手里執著荷葉的粉白摩訶羅娃娃。她一下子笑起來:“這是誰放的?”沉香握著滿把的頭發,細細替她梳過,在發尾抹上茉莉香膏,一面梳一面道:“早上起來就瞧見了,怕是青霜放的罷,她起得最早?!?/br>青霜日日都要練劍,要尋一個后院無人的地方,練上一個時辰這才回來,本來屋里也不必她侍候衛善,也只有她一個有這般孩子心性。可等衛善梳了頭換過衣裳,青霜邁進門來時,頭一句便是對沉香笑道:“外頭的娃娃是誰立的,立在欄桿上竟不倒?!?/br>這才引人驚異,沉香把竹苓廣白初晴幾個問了一圈,沒一個人去放這個娃娃,衛善看了一眼道:“拿進來給我瞧瞧?!?/br>去拿的還是青霜,她膽子最大,沉香倒是先去了,仔細一看欄桿上已經爬了一圈螞蟻,原是拿飯團粘在上面的,天熱米酸可不引了螞蟻來。青霜伸手掰下來,這么個彩畫的娃娃,又不能拿水沖,一沖就失了顏色,便盛在托盤里,拿給衛善看,做得倒確是精致的,青霜還指著娃娃頭上兩只金蝴蝶:“這不是昨兒公主頭上戴的?!?/br>能進院來,還能在院里粘上東西,這倒半點兒沒趣味了,想想都有些滲人,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是衛修來了,看一看這個娃娃,笑了起來:“是我放的,想你今兒開窗就能看見,哄你高興?!?/br>衛善這才笑了起來,叫人把娃娃弄干凈,收到小匣子里,衛修看著面上帶笑,心里卻蹙了眉頭,娃娃不是他放的,可他卻知道是誰放的。昨兒輪班,魏人杰輪的是第二班,半夜里輪著他,除了他哪個還干得出這事來,怪不得他一雙眼睛老是盯著善兒,原來打的這個念頭!魏人杰還當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心里惦記了一整夜,一看娃娃已經被收起來了,才要咧嘴笑,被衛修盯了一眼,魏人杰趕緊背著手轉過去,只當自己從沒進來過。他回去先是合衣躺了半宿,這半宿眼前就一直是衛善在樓上沖他招手的模樣,跟著就是她發怒生氣砸窗戶,反正除了樓上那一笑,從來對他就沒有什么好聲氣。魏人杰對女孩兒家的小性子并不陌生,家里有個meimei,再乖巧總有使小性的時候,可此時又覺得衛善連發起怒來都不同。魏人杰在床上翻來翻去,跟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