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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慮及家中榮耀后不再去為她爭什么,安安穩穩地坐享著榮華富貴,哪怕許多加封都是因為皇帝思念她才得來的。 可見有時候當個人人稱道的好人,也沒什么意思。 . 七月末,夏云姒平安誕下一女,圣心大悅,欲賜其鳳印,形同副后,統領六宮。 ——從貴儀到宸妃,如今若再賜個鳳印,就已是皇帝第三次為她違了禮制。朝臣們自然反對,先前的爭端也再次被擺到臺面上,重臣皆道夏家勢大、貴妃專寵,求皇帝為皇長子思慮,不可再行加封。 偏此時,夏蓼上疏請辭。 夏氏一族簪纓數載,多人官居要職,如今便是以夏蓼為首的。 其實夏蓼素來清醒,自知家中勢力過大,早已退居到閑差上,不再有什么實權。然官職、人脈總還是實實在在放著的,朝堂之上他說一句話,眾人總歸還是要聽一聽。 如今他上疏請辭便仿佛一個暗示,暗示滿朝夏家都將往后退上一退。 果不其然,月余之中便有五六個夏姓官員辭官。小公主尚不滿百日,夏家數名權臣就已都只剩了個清閑爵位,連朝都不上了。 他們一退,夏云姒自可一進。 于是在小公主百日當天,新制的純金鳳印終是送進了明信宮中,內外命婦皆盡入宮,拜見新的六宮之主。 又過三日,皇帝下旨冊禮皇長子賀寧沅為儲君,入主東宮。 聽聞那日覃西王數次差遣仆役至紫宸殿覲見,皆被拒之門外。 第148章 美酒 小公主按規矩是在百日時定下的封號, 封號沒從禮部擬定的封號中選, 皇帝親自寫了個“灼華”, 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寓意女子的絢爛美好。 夏云姒喜歡這封號, 只是覺得當做名字來叫拗口了點,便想選個小字給她。結果她還沒想出來,幾個男孩子就有了主意,夏云姒聽到他們私下里叫她“小桃”。 倒也不難聽, 她便也這樣叫了。這兩個字第一次同她嘴里說出口時三個男孩恰都在房中, 屋里頓時冷了一下,然后寧汣小心翼翼地同她解釋:“舒母妃, 我們不是故意給meimei起外號的……是大哥說, ‘桃之夭夭, 灼灼其華’?!?/br> 幾個月下來,夏云姒與寧汣的關系總有些微妙。寧汣與她不由自主地親近起來,但有時仍是怕她。 畢竟他這個年紀,宮中的傳言他或多或少聽得懂了,擋也難以完全擋住。是以他自然聽說過自己的養母德妃是因為舒貴妃而亡的,即便德妃對他算不得很好, 這件事對這個年齡的小孩而言也依舊可怕。 夏云姒心底清楚這些, 平日里就有意地對他多了兩分寬容, 見寧汣又緊張起來, 她噙笑在他額上一敲:“很好聽, 日后便當小字叫了?!?/br> 寧汣舒氣一哂,就扒回了搖籃邊上,眼也不眨地望著小桃。望了一會兒,又抬起頭:“舒母妃,meimei要什么時候才能自己吃點心? 夏云姒笑道:“那還要好些時候呢,怎的這樣問?” 寧汣不無失落地撇嘴:“我奶娘做的牛乳糕好吃,寧沂也喜歡,我想meimei也會喜歡?!?/br> “meimei自然會喜歡?!毕脑奇Υ钪L時的手站起身,踱到搖籃邊坐下,“等她大一些,你帶她一起吃?!?/br> 寧汣高興起來,笑音清朗,但被寧沅一把捂住嘴:“噓——”寧沅嫌棄地皺眉,“你別把她吵醒了?!?/br> 寧汣又忙把嘴巴閉得緊緊的,過了會兒,三個男孩子看夠了meimei,索性一道出去了。寧沂說想去東宮玩,寧沅板著臉讓他好好讀書,不許總想著玩,殿中隨著他們的打鬧聲漸遠而歸于安寂。 夏云姒自顧自地又在搖籃邊坐了會兒,望著眼前的女兒、再想想三個男孩,心緒五味雜陳。 今時今日這樣的畫面,是她在進宮之初不曾想過的。 她懷著仇恨而來,不僅對身為嬪妃的仇人不留情面,對皇帝更有頗多算計?;实鄞优兴貋矶歼€不錯,她那時就已早早想著,或許有朝一日皇子公主們都會視她為敵,連寧沅都未必體諒她多少。 現下事情倒比她想得好了不少,寧沅總是愿意站在她這一邊的,寧汣也并不恨她。數算下來,倒只有燕妃撫育的皇次子與她永信宮仍不對付,卻也無關緊要了。 這總歸是個好事。她那時準備好了皇子公主來日都會恨她,便也準備好了迎接凄涼的晚景。 如今這般看來,指不準她還能善終呢。 如果能善終…… 她心中不自覺地空了一下。 她從未認真地想過待這一切都辦妥之后她還能做點什么,而且現下看來這終結來得會比她先前打算得更快。她很快就要面臨截然不同的生活了,沒有復仇、沒有機關算盡,這般想來一時竟不知該干點什么好。 然后,一個人猝不及防地浮入她的腦海。 夏云姒怔了怔,想搖頭摒開,嘴角卻已在禁不住地勾起,化出一抹恬淡微笑。 不行,現在去想那些未免太早了。情愛之事亂人心神,她身在這樣的身份和位置上,禁不住這樣的攪擾。 況且她也還有正事尚未辦完。 ——寧沅確已入主東宮,可成了太子也并不意味著就能順順利利地登基為帝。夏家的退讓固然將他推了上去,卻也讓他少了助力,他還需筑起一方勢力,地位方能穩固。 ——再者,她也還有賬尚未算完。 當時德妃乍然挑出那樣的真相令她心神不寧,一時之間連如何再與皇帝相處都不知?,F下幾個月過去,心情總歸平復了不少,孩子也已生下了,覃西王更已被順手除掉,一切于她而言都已回歸本位,時機恰是正好。 只是這些日子皇帝忙著安排東宮的各樣事宜,都顧不上翻牌子。 夏云姒心平氣和地等著,足等了又有半個多月,小祿子喜氣盈面地入殿一揖:“恭喜娘娘!皇上方才著人來回話,說今晚來咱們永信宮。算來皇上這都有近兩個月顧不上后宮了,一來又還是頭一個來看您,到底還是您最合圣意!” 鶯時在旁邊笑著一瞪他:“這還用你說么?快去讓他們準備著,可別出了什么差錯?!?/br> 小祿子嬉皮笑臉地躬身應了聲“諾”就告了退,鶯時含著笑,福身也道:“那奴婢也去盯一盯她們?;噬暇貌贿^來,底下人懈怠是免不了的,沒人盯著怕不周全?!?/br> 夏云姒莞爾頷首,卻示意她近前了些,壓音說:“正好這兩日也涼下來了。那酒,今晚熱好了端來?!?/br> 鶯時微怔,旋即會意,垂首深福:“諾?!?/br> “那酒”,自是指覃西王昔日奉旨尋來的鹿血酒。 當時她有著身孕,討這酒聽來不過是逗個趣兒,時日一長他大約都忘了,但她可一直等著用這酒呢。